月亮高挂在天空,一轮清辉从天宇倾泻而下。
楚远乔从一辆人力车上悄悄下了车。
他踏着自己淡淡的影子,轻轻地走在鹅卵石的路上;慢慢蹩进了胡同,走到楚宅门前。
两扇黑漆门紧紧闭着,楚远乔走上前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动静。他只得拉紧门环轻轻敲几声。
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少爷,您回来了?”
陈福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十分精神地望着他。看来,他一直在这等着。少爷不回来,他压根一点睡意都没有。
“嗯,陈伯,我们进去吧!”楚远乔轻轻点头。
他迈进了大门,朝内宅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少爷,吃过晚饭吗?”陈福尾随其后;“刘妈在灶上给少爷留了饭菜。”
“在警局吃过了;……”楚远乔点点头,“灶上的,明日一早吃吧。”
他闪身蹩进了卧房。
“好的,少爷!”
陈福答应着,知趣地离开了;……
楚远乔走到窗前的桌边坐下来,拧开了电灯;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缎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张渣打银行的存单。
“姆妈,这已经到关键时候了;儿子要用上面的钱。”他盯着那张存单,自言自语道:“为了工作能顺利进行,大家以后都有好日子过;……个人做小小的牺牲算得了什么呢?”
……
夏董事长亲自出马,亲自过府找了保安司令陈永杰;据说请吃了两顿饭,用了两大根金条,外加厚厚一沓美金,就将楚远乔的工作搞定。
年前,楚远乔就收到了保安局的信函,通知他去警站报道。这,也算是走出了第一步。那晚过后,楚远乔没再见过顾语霓。
她说得对;他有任务在身,不能左顾右盼,只能一往直前。
过年了,楚远乔也没回回湖湘老家。他写了一封信回去,说自己已回到上海,没说父母亲要不要回来;……楚家二老回信,也只字不提。
夏公馆来人催他几次,请去夏公馆多活动走动。
楚远乔一想到轻轻;她那一片深情。他的路程很艰难,做的事何其凶险;……这些,不能影响轻轻;她单纯善良,不能让她承受这份凶险。
楚远乔百般托辞;以警局的工作为由婉拒。他总说,要熟悉警署的政务不敢偷懒懈怠。
夏公馆未予回应。
保安司令部部门庞杂,是一个什么都管的职能部门。警政、交通、通讯及械弹之补给等等事项不一而足。
保安司令部上边的人清闲,每天喝喝茶聊天,活得像大爷一样。
下边的小巡警非常辛苦;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管街道交通等等琐事。警政下设的片儿警,管的事儿更繁多也更杂乱。
楚远乔被分拍到着老城区的警哨站,做了文书。说得好听是文书,说得不好听的,是片警一个打杂的。
楚远乔到这历练,每天要协助警察做很多事。甭说是翻译工作,政府要人更见不着。每日里,与一些地痞流氓斗智斗勇,与小偷妓女们周璇。
那些流氓地痞可不是好惹的;兴许,还有什么青帮大佬做后盾。警察们尖得很,得罪人的活儿都推给他做。
总是有些人胆大,袭击警察任意妄为!屡教不改的,要抓上好几人到局里来,通常是上午来录个口供,协助调查后。认识到错误,下午就放走。中午,警局会招待他们吃一顿蛋炒饭,
谁愿意来吃这种饭?所以,说请吃“蛋炒饭”,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多数人到这变得老实。录口供,写保证,可不想吃这蛋炒饭。但,出去后,该犯事还犯事。有些人自己都不记得是几进几出了。
正经的工作多做不完。一旦,上头有令来,还得立即出动去办。
今日一早,楚远乔刚到警站坐下。
一处胡警官就上来;“接到了上头命令,最近社会上的不安定份子太多。一些激进分子爱管闲事,发些言语过激的报刊;极不利于申城的治安与秩序。上头说了,带几个读书人跟我们一起去;看到什么过激的言论,立即封禁报纸报刊报亭!”
楚远乔接过指令来看,是针对左翼作家的封杀;警站出动查封上面标注的进步书刊报亭。
另一位警察进来,带来一份公函;“上头说了,让我们完事后;挨个报刊书亭撒上一份公函,禁止不好的言论流通;如若不从,勒令他们停止发行;……个别顽固分子,请来保安处吃蛋炒饭!”
胡警官道:“这误人子弟呀!弄得一些青年学生,动不动与军警闹冲突,搞什么示威游行演讲;……告诉他们,保安部的蛋炒饭可不是好吃的!”
“是,知道了!”
……
诸如这样密集繁琐的工作,几乎要榨干他所有的时间了。
楚远乔知道,做潜伏探听消息,在这种地方能打探到什么?做的事,都是无用功;也毫无价值可言。这不是一名优秀特工的表现。
顾语霓让老吴来传过话:老a同志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并让他尽快想办法调整状态。
他得变成了纨绔少爷的样子,大多数时候都很闲。正儿八经地颓废,每天上班看看报纸开会,与人打成一遍;多多接近陈司令,多结交一些政府要人。
……
月末,夏夫人梅丽婉五十五岁寿辰;来夏公馆贺寿的人络绎不绝。
楚远乔特意备了一份厚礼,精神抖擞地来到夏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