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子心绪不宁地挂掉了和徐起阳的电话,反复在心里安慰自己修可能真的是去医院了,毕竟他受到了那么重的刺激,甚至都吐了血……
但是,按照修的性格,他会乖乖听文煜的话去医院检查身体吗?
木梨子越想越不安,索性直接拨通了江瓷的手机,想问问修有没有和他们中的其中某个人取得过联系。
不过这回木梨子是想错了。
修的确是遵从了文煜的指示去了附近的医院,做了一下身体检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去医院。
以往,他是很讨厌医院的。
如果他是因为生病而进来的,他会觉得很不爽,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力量不足,他讨厌那种不能自主,对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果他是因为看望别人而来的,那更让他觉得不舒服。比如说安因为阑尾炎和受伤两度入院。
这些,都让他对医院这种地方根本不存什么好感。
可是,这回他主动地来了,连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
他在嗅着略微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时,却觉得格外地舒服。
在陪伴安住院的大半个月里,他也渐渐习惯这种味道了,现在,他甚至能从这种味道里嗅出安身上隐约的体香。
其实也正是出于这种原因,他才会来。
这里是他和安生前单独相处时间最多的地方,在这里,他会更安心些。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医院里的人格外少,修一个人挂号,拿号,找了个内科的专家。就进了他的办公室。
那个面目严肃的专家在看到修胸口那片血迹后就皱起了眉头,在详细询问了他吐血的原因、最近的饮食睡眠和修正在从事的职业后,他严正警告修,最近不可再有激烈的活动。包括赛车,都不可以。他吐血的原因是由于心绪郁结,虚火上升,要吃些清火的食物,避免激烈运动和情绪的再度激烈起伏。
也得亏修的身体底子好,不然,像这种程度的吐血,怎么着也得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修离开专家的办公室后,百无聊赖地绕着医院的走廊走了一圈。也不去按照专家开出的药单去拿药。而是把药单随手揉了揉。在走出医院门诊部大楼的时候,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外面的阳光晒得他有些头晕,不过这种晕眩程度、喉咙的疼痛和胃部一阵一阵的痉挛绞痛。反倒让他挺舒服的。
修双手插兜,默默地往前走去。
在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修抬头,眯着眼睛,盯着那红绿变幻的信号灯,却迟迟不走,眼见着它从绿变成红,又从红变成绿。
他的古怪举动引起了周围路过的许多人的注目,可和以往一样,修感觉不到他们的视线,只一味看着信号灯发呆。
那次,他被老黑叫去打群架。他本来不怎么想去,出于老黑的软磨硬泡,还是去了,可是他完全没有插手,全程都是处于半隐身状态,收敛起自己全身的气场,坐在死胡同深处的垃圾桶桶盖上,看着老黑的那帮人和另外一帮人打得不可开交。
他看老黑那帮人暂时处于上风,就懒得插手,叉着双手坐山观虎斗。
可是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车来的时候,老黑他们那帮人跑得倒快,但自己由于坐在垃圾桶的桶盖上保持同一个姿势的时间太长,腿麻掉了,结果,在他慢慢走出胡同口的时候,被一个民警逮了个正着,他无辜地和其他几个因为跑得太慢而被抓住的家伙一起被扭送上了警车。
后来,安就去警局领了他出来。
但因为自己是因为坐得太久腿麻掉了而被抓,说出来也实在太丢人了,连修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心情很差劲,对待来接他的安的态度也不是很好,爱答不理的。
但是,尽管沉默,可修在心里记得安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她那次说的,也一样。
“要是你,双方不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绝对是一边倒,对方伤情也没现在这么简单。我相信你的能力。”
“你是我的朋友。我帮我的朋友,不应该?”
后来,他们俩就走到了这么一个红绿灯的路口。
她看着红灯,他看着她。
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虐待公交sè_láng的暴力行为表示赞扬“打得好”了,再也不会有人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再也不会有人会对他说“我们应该可以在一起吧”……
再也不会有了。
修的脑中,转动着的,满是这样冷静而悲伤的念头,可从修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挂在他嘴角的,始终是一抹无奈的笑意。
从上午知道安的死讯,到接受徐起阳的询问,再到医院里检查身体,他的表情始终都是这样的,笑得他自己的嘴角都有些僵硬发酸。
他抬手用力揉揉自己的脸颊,终于让面部因微笑而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随着嘴角延展开来的线条一点一点地恢复平时的形状,一点一点恢复无表情的样子,修终于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了,唯有他的眼底,弥漫着的满满的疲惫与苍老,叫人害怕。
他才二十岁刚出头,却像是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一样。
自己,就是一个苍老的年轻人啊。
修终于抬脚,走过了这条他已在此盘桓了许久的马路,转入了一条人烟比较少的街道。
在路过一个墙壁上写画着“拆”字的半荒废工地时,一只手猛然在背后拍了修一下,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