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行很是惆怅的摸了一摸顾宁烟略显得单薄的肩膀,心中有一丝感慨:“其实我还是没有将烟儿照顾好是不是?不然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多张一点肉?”
顾宁烟在江慎行的安抚之下也觉得自己似乎不再那么忍受别离了。
诚然,在从前那个时代自己已经26岁了,早就明白了人越长大越身不由己。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小说中描绘的那样,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使命出生,然后一生追逐着自己的使命行走,最后因为抵达终点而欢欣雀跃。
但是她知道人生而孤独,最长的岁月里面能够陪伴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她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便有些释然。
“相公走后每天都要想我。”
“吃饭要想我,睡觉要想我,走路要想我,看书要想我,反正就是一刻都不能忘记在这书院里头还有一个顾宁烟也在一刻不停的思念着你。”
顾宁烟将自己的小脸埋在江慎行的怀抱里面良久,然后才带着几分哭腔有些闷闷的说话。
江慎行虽然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一个人出门,会一个人上路,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刻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过程,会叫他如此心痛难忍。
“烟儿……我走了。”
江慎行狠了一狠心,然后将顾宁烟从自己的怀抱里面拎了出来,细心地用袍子为她遮盖好被寒风刮得有些干裂开来的皮肤,亲昵的用自己的脸颊触碰了一下顾宁烟素白的小脸,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宁烟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面颊上先是冰凉,再是温热,再又是长长久久的寒风刺骨。
直到江慎行的背影完完全全的从自己的视线里面消失,顾宁烟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了屋舍。
走在路上,顾宁烟突然觉得自己的眉心一动。
一片翩翩然的雪花轻轻盈盈的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又是一片,一片,一片……
同样走出一段路的江慎行也是同时抬头看向这突然开始飘雪的荔城。
这,就是离别么?
顾宁烟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眼睛因为长久的圆睁而变得有些酸涩难忍,但是她只觉得疲惫,却不想就此懈怠。
稍作停留,她便回到了学舍,就这前两日陈夫子讲到的内容继续温书。
因为昨日新生大比获得胜利,所以刘山长今日因为高兴,特意给所有的师生放了一天额外的假。
此刻整个学舍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和顾宁烟的心一样。
读了片刻书顾宁烟觉得自己今日很是心声不宁,完全不似之前比试之前时候的专注,便有些烦躁的放下手中执着的笔。
“之前答应过师父在新生大比结束之后就马上回去见他的,既然现在一切事情都已经完结了,不如就干脆这时候去找师父吧?顺便说不准还能打一阵秋风,蹭顿饭吃?”
说干就干,顾宁烟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桌,便很是随意的披上外袍走出了门。
阮夫子的屋舍和她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一进门顾宁烟就觉得自己仓皇的心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江慎行的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此刻只有这似乎永恒不变的阮夫子的小小屋舍才能让她找回从前那时候心无旁骛的感觉。
阮夫子昨日就知道了顾宁烟力挽狂澜的好消息,他心中也是颇为骄傲和自得的,只是他在外人面前素来狂狷,自然不会在那些前来道喜的夫子面前喜形于色。
今日一看顾宁烟果然像他之前保证的那样一结束了手头上的事情就来看自己,阮夫子就开心的像个老顽童一般,极其反常的没有在一开始就揪着顾宁烟看数学,而是将她按在自己的大板凳上面让她仔细说一下昨日的比赛细节。
顾宁烟乐的有人和自己说话,更何况昨日最后一个环节比试的可是阮老头最心心念念的算学,便顺着阮夫子的心意一板一眼的说起了自己昨日的比试情形。
顾宁烟的叙述比起那些老头子而言自然生动形象不少,再加上阮夫子看顾宁烟哪哪顺眼,自然就觉得自家徒儿说的故事跌宕起伏,,非常有意思。
阮夫子直呼过瘾,然后还很是酷炫的跳上了桌案,一挥自己的衣袖,很是目中无人的大声说道:“得算学者的天下,古人诚不欺我!”
顾宁烟:“???”
所以自家师父其实是个戏精体质自己是不是发现的太晚了点儿?
顾宁烟想到昨日的情形,面上也不由得浮现起淡淡的微笑:众人只看到自己昨日的表现极其出众,却没人知道自己一点一滴的进步背后都是江慎行在为打点和鼓劲。
“师父,你从前不是总好奇为什么我计算起来比你快么?我前些日子空闲的时候将自己的心得整理成了一个口诀,你想不想听一听?”
为了不让自己再次被那种失落的情绪给掌控,顾宁烟率先转移了话题。
果不其然,只要一说起算学阮夫子就会像见腥的猫猫一般,立刻就被勾引了过来。
“此话怎么说?徒儿你又有新的想法了?还不说出来让为师我一起观摩观摩?”
阮夫子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这自己脚下被踩走起来的宣纸大干一番。
“徒儿你说,我准备好了!!”
阮夫子很不嫌弃的随手拿起一只毛笔,然后就着沾着脚印的宣纸,就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宁烟,一副“你快说,我已经准备好做笔记了”的乖学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