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国,长府城,隔着对马海峡与门司城遥遥相望。
与大友家开战之后,毛利元就便从安艺的本城移居到这里,遥控指挥着九州的战事。
其实对岸现在也在毛利军手中,按说他在门司城坐镇更方便指挥。但那样会影响到两个儿子权威,束缚住他们的手脚,反而不利于作战。
而且自从前年那场大病之后,毛利元就的身体便垮掉了,也经受不住过于繁重的军务。便黯然接受了两个儿子的劝告,在长府一边疗养,一边为这场战役掌舵。
有时候事情却偏偏事与愿违,这几个月来,前线的战事陷入僵局,物资补给、人员调换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并没有太多让人烦心的消息。而且还听说九州各家的水军,因为之前的松浦家鲁莽的偷袭,遭到了明朝舰队疯狂报复,就连大友家的丰后水军都未能幸免,据说若林镇兴还瞎了一只眼睛。
反倒是已经平定多年的毛利家领地内,变得不太平起来,糟心事一桩接一桩。
先是之前逃脱的尼子家大将山中鹿之介,在秘密奔走多年之后,联络到了350名尼子家的遗臣。并寻访到了在京都东福寺出家的尼子家遗孤,将其还俗后改名为尼子胜久,作为尼子家再兴的旗头。
但面对多谋善战的毛利父子,鹿之介并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此番毛利军主力被拖在了北九州,他认为机会来临了,便毅然打起了‘尼子再兴军’的大旗。在前尼子家船大将、丹后水军统领奈佐日本助的帮助,从隐岐岛取道美保关登陆,宣布了尼子再兴。
尼子家出身高贵,曾是西本州的十一国太守,如今虽已灭亡,但像鹿之介、日本助这样的旧臣遗属无数,很快再兴军便膨胀到3000人,并以真山城作为据点,开始进攻原尼子家的本城——月山富田城。
得到消息的毛利元就十分吃惊,赶紧从周防等地调集兵马增援。他巧妙的配置部队,利用有利地势,挫败了鹿之介的进攻。
眼看无法夺回月山富田城,鹿之介又把兵势指向了石见和伯耆。所到之处,尼子家旧臣纷纷加入,声势十分浩大。
这种故主再起的叛乱是最难平定的,非得用优势兵力、取得压倒性胜利,才能让那些三心二意的家伙彻底死心。不然稍一放松,又会死灰复燃。
偏生毛利军的主力都在北九州,而留在后方的军队大都不那么可靠……毛利家起点太低,尼子家和大内家的底子太厚,以至于毛利元就光完成蛇吞象就已经耗尽了此生最好的年华。
为了能尽快统合领地内的武装力量,他又采取了相对宽松的两川体制,大量的保留了尼子、大内家臣的封地和军队。这些人心存感激,平时作战也很得力。可是现在旧主重新打起了‘再兴’的大旗,让这些人怎能不心旌摇动?阵前放水、暗中资敌,甚至直接倒戈都不稀奇。
毛利元就审时度势,只能一面恩威并施、争取人心,一面下令各城采取守势,暂时避其锋芒,拖到明年开春,两个儿子腾出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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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费尽心机,好容易安排妥当,谁知那边又得到消息——大内家也要再兴了!
大内辉弘竟然得到了京都的认可状,并要在丰后水军的护送下重返周长了——出云国是尼子家的根据地,周防长门两国便是大内家的大本营。
几天前,接到这个从北九州传回来的消息,毛利元就登时夜不能寐。
尼子家、大内家作乱本身并不可怕,两家全盛时他尚且不放在眼里,如今不过是死灰复燃,强弱易位有什么好怕的?可怕的是这两人背后,有大友宗麟和织田信长的影子。
前者还好说,目的无非是让他自顾不暇,只能从九州撤军。后者却是看准破绽,便会一击致命的大魔王啊!
如今一个鹿之介就闹得他左支右绌,如果让大内辉弘也登陆作乱,他将不得不撤回北九州的兵马来平叛,以防止织田信长寻到机会,掀起战端。
所以他认可了小早川调屋代岛水军回援秋穗浦的命令,并传令因岛水军巡防备前、备后海域,以防敌军只是虚晃一枪,改从别处登陆。
命令传达下去,毛利元就便在居所中,焦急的等待着前线传来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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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居所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门外守卫的武士忙低声呵斥:“小声点,主公刚睡下!”
“是秋穗浦的消息吗?”房间内,毛利元就睡得很轻,听到外头的动静便睁开了眼。
“是,主公。”信使沉声道。
“扶我起来。”毛利元就吩咐一声,在侍女的服侍下缓缓坐起身来,让那信使进来说话。
“说吧。”
“是……”信使从怀中掏出一面沾着血的战旗,高举过头顶,带着哭腔道:“今日丰后水军在明朝舰队的帮助下,进犯我秋穗浦。屋代岛水军迎战,结果全军覆没,白井统领重伤不治了!”
“啊……”毛利元就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厥过去。一旁家臣赶紧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才让他顺过这口气来。
“大内辉弘登陆了吗?”毛利公声音微弱的问道。
“登陆了。”信使点点头,沉痛道:“我们在岸上的部队想要阻拦,可明朝舰队的火器实在厉害,一阵炮轰之后,足轻们死伤惨重,完全抵挡不住大内和大友家的联军,被杀的大败而逃。然后他们打起了‘大内再兴军’的旗号,大张旗鼓向山口城进军!”
“他们有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