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深浅不辨,戚无邪朝着姜檀心徐步走去,直到停在一步之外,他薄唇开合:
“又想跑……后悔了?”
心中咯噔一声,姜檀心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面对他,什么心理建设都没有,脑子一锅粥,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争锋相对都不管用,想必此番定要输下阵来了。
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眸色躲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尴尬一笑:“如此良辰如此月,清风拂面,月色朗照,我赏月出去走走。”
勾起一抹笑意,戚无邪抬起,两根手指捏上了她腰际写有夷则名字的出入腰牌,不着痕迹一扯,绑绳自解。
名字入眼,戚无邪嗤笑一声:“赏月?夷则不懂风情,与他同赏,不若和本座一起。”
他袖袍一挥,腰牌飞掷而出,牢牢嵌进进了廊下木柱之上,“夷则”两个字也遂即隐入阴影之中。
丢下手里的小五,戚无邪上前一步,恰若无人般攥起了她的手,牵着人迈过后门门槛,坦然得走了出去。
门外守卫低垂着头,后背紧贴墙壁,装聋作哑视若无睹。
行宫外是一条幽深的山道,山道不过几十丈,两侧林阴遮蔽,幽谷清香,月光清辉流连于石板路上,夜色露水沾染草叶之中,一如那个他与她执手相奔的夜晚。
宽大的袍袖下,十指相扣,她感受着他骨节的分明,也摸到了他掌中的一道伤口。
由他着牵手在身旁,姜檀心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戚无邪偏首回眸,迎上她的目光,不在乎的一抹凉薄笑意凝在嘴角,风轻云淡道:“你妹妹划得,小丫头,心真狠”
指尖有些发凉,她渐渐温热不了他的手,口中有些干涩:“她……为何要伤你?”
他缄默片刻,后是自嘲一笑,变了几分口气,似是无奈:“那便要问她了”
人间阎王,他需要狠心毒辣,薄情寡义,不需要优柔寡断,菩萨心肠,更不需要太好的脾气。他明白有些事,比如姜禅意为何步步杀机。
但他却并不畏惧,即便有人说:人可以承受世人谩骂的千刀万剐,却接受不了情人的怫然一指。
可戚无邪终究是戚无邪,他能在一时的无措之后,用骨子里的骄傲和不屑说服了自己,何者无辜,他不慌,也不怕,更不会尝试着去解释,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足够的好的脾气。
相握的手紧了一紧,他懒懒抬眸,扫了一眼今时半边阴的天际明月,幽幽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姜檀心沉浸在一厢的猜测之中,听闻词句,感触已深,她已父母俱亡,双亲相距何止千里,阴阳相隔,才是最遥远的距离。
“你从不曾提及父母”她浅声道。
戚无邪沉默良久,才抖了抖衣袍,抚去其上被夜色沾染的露水,似是漫不尽心道:“她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穆水关战场。”
不辨男女,但是姜檀心知道他说的是他的母亲,当初在离恨天叩拜高堂之时,有一块盖着布的灵位牌,想必就是她的。
可那个人呢?
姜檀心一言不发,“戚保”的名字已在口舌之中,却怎么也问不来。
她曾想过,这是怎样的一位父亲,叛国弑君,同袍屠戮,喋难百姓,他被万民所唾弃,又被新主子所忌惮,本已是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却还要将亲生儿子推向断子绝孙的万丈深渊。
他赫赫威名,行为却像一个疯子。
戚无邪眸色深深,他见其哽咽难语,颇为大方得替她说出了接下了来的话:
“本座从不认他为父亲,他不可能是,也不配是”
姜檀心默然已对,只有感受着他指尖的凉意,一丝一丝汲取他心里的苦意。
行宫建在淮州城外的梅山之麓,他们并没有沿着下山道下了山,而是寻了另一条小径上了山巅。
梅山以腊月冬梅透山红为名,山并不高,风情秀致,在月色之下也有自己独到的一番味道。山巅是一处梅林,此刻枝桠交缠,叶片凋零,该是百花繁盛的时节,它却显得落寞,于尘世那么格格不入。
山崖边有一方巨石,其上坑洼点点,粗糙不平。
戚无邪径自蹬石而上,伸手,把姜檀心也拉了上去,他四目寻着一块干净的地方,却失望得皱起了长眉,啧啧两声:“真脏……”
姜檀心鼻下一声浅叹,径自解了衣袍,唰得一声扬风而去,让它轻悠悠的落在石面之上,随后坦然的抱膝而坐,仰望远处夜幕星空。
戚无邪瞥了她一眼,好笑地随之坐下,看她一身单薄,眸色流转,便拿捏着一分上扬的语调,不紧不慢道:“你是在暗示本座?”
嗅着微凉的空气,繁星点点,心下自然而然的安静了下来,她感受着肩膀挨在一起的温度,也不怕同他斗舌,偏首睇了他一眼,学着他的口吻道:“是,你懂了么?”
不可置否嗤笑一声,戚无邪抬起手,揽过她的肩头拢进了怀里,他指尖虽然凉意,但一触上她的手臂,不自觉升起一股薄暖,为她挡开了冷风透体:
“你可是这个意思?”
“督公智慧卓荦,聪颖无双,做什么便是什么”
“呵,你也不差,明明想着再回盐帮,却用赏月这等借口糊弄,偷衣偷令,处心积虑”
“你z踪我?”
姜檀心迅速扭过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