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启二十二年春,纪临与大陌交好,实行相互联姻政策。为表诚意,纪临首先千里迢迢送来联姻公主,由七皇子纪澜陪同送亲至大陌都城。
京中连续飘了几日的小雪便停了,毕竟是初春,天气也在渐渐回暖了。几月不见的阳光终于从厚重的乌云里边挣扎出来,将之染了道红金色的边。临近傍晚,远处的鸟儿也归巢了,迫不及待的飞向山林或是房檐。
积雪初化,街道上一片泥泞,家家户户的房檐上正滴滴嗒嗒的往下滴水,刚从檐下跑出来的小男孩摸了摸头上的雪水,跑得更快了,然后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你鬼跑什么!”
划破了长街冷寂,但却没人看他们。
两边的商市还未收摊,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却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冷清。藏了一个冬天的人都想看看这外面的景色,即使不怎么说话只是这么看着。
街巷的某个阴暗角落里,突兀的传来一声尖叫:
“啊!——死人!”
原本只是略显嘈杂的街市突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几乎每个人都停下了动作,但没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首饰摊前一身棉麻布衣的姑娘缓过神来,放下了刚刚看中的青玉簪,目光转向了一个普通的头花;匆忙赶路的行人稍稍顿了顿,继而目不斜视的抬步往前走;位摊上的小贩搓了搓手,眼睛看着街市尽头,一脸麻木。
“爹爹,人死后是不是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呀?”一穿着单薄棉袄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抬头看着紧紧牵着她手的爹爹一脸天真。
小女孩的父亲点点头一脸木然的“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那我们也可以去找娘亲了吗?”
紧紧握着女孩的手僵了一下,慌乱却有气短的声音响起:“不可以,死了就是死了……不可以……”像是自言自语。
沈岚扭头看着三丈开外角落里发出尖叫的那人,她正坐在泥泞的地上瑟瑟发抖,背对着他,面对着一具姿势扭曲怪异的尸体。
这是大陌难得的一个正常人,会被尸体吓到的正常人。
天色沉了下来,刚才说话的两父女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中。
纪临与大陌联姻的吉日很快到来。
皇宫内挂满了红绸绣球,宫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宫娥与小倌在一个个宫殿里忙碌穿梭。端着御酒的,捧着食盘的,提着宫灯的,一个个都忙的不可开交又井井有条。谁也不敢出丁点儿差错,严肃沉闷得只要把红绸换成白绸就能办丧事了。
但庄严肃穆的气氛倒是能看出来是两国联姻。
观礼匆匆结束,宫宴很快便开始了。
坐在上首的政宣帝端着酒樽站起来,明晃晃的龙袍腰间挂着块绿油油的玉佩,煞是刺眼。
下首的百官使者包括沈岚也都齐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敬地行礼。
政宣帝高高俯视着他们,眼中一片漠然地说了些客套话,就宣布开宴了。
沈岚看着政宣帝腰间的玉佩,目光深沉。落座,不经意地扫了昭宁公主一眼,她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怕是矮了郁离安小半个头,身着织锦百蝶绣纹绛红礼服,手拢在滚了雪白毛边的宽大袖袍里,看上去有些发冷。她看着高高在上的政宣帝,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溢满了笑意,嘴角露出两个深深圆圆的酒窝。
满是孺慕的表情。
沈岚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有些失望。
似是注意到昭宁的目光,隔的老远的政宣帝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在大陌,只有两个人能坐在皇帝身边,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
昭宁愣了一愣,又忙起身行礼,接着茫然的看向了那位置上的端贵妃,脸色为难。
遭了无妄之灾的端贵妃原本和煦温柔的脸一僵,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皇帝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道:“皇上,这怕是不合礼数吧?”
坐在政宣帝另一边的皇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沉默地看着骨瓷杯里的茶水,食指指尖抚弄着尖尖长长的指套。
现在在皇上这里,对端贵妃与她的家族,已经不需要礼数了,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上。只是这端贵妃是个傻的,看不清局势。
下首端贵妃的父亲姜首辅冷汗连连,却不敢抬眼看一眼自家女儿,只能在心里怒骂了一声蠢货。
御酒的香味渐渐飘散开来,带着迷醉的味道,吸入肺腑,还未品尝,便先醉了人。
暖阁里突然刮起了阴风,吹熄了照明的烛火,红绸飘飘荡荡。
突然两眼抹黑的情况吓得一干宫妃臣子惊慌失措,怪叫连连。
政宣帝揉了揉额角,低声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
黑暗中沈岚又喝了口酒,感到阴风路过自己身边,嘴角勾起了笑意。
政宣帝命人将烛火点燃,看着下面依旧一片混乱,怒喝道:“够了!”
暖阁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政宣帝眉峰聚起清润的声音尽显威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尽让纪临笑话了去!”
一干宫妃臣子诚惶诚恐跪了下来。
沈岚起身拱手道:“纪临绝无此意。”
政宣帝冷哼了一声,让他们起来,然后又看向了仍有些害怕的昭宁。
昭宁对他露出了个明晃晃的笑容。
政宣帝稍安,招了招手道:“过来。”
昭宁自是知道不合礼数的,没敢随意上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