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启二十一年冬月初六,天生异象。下了几日几夜大雪的大陌,天空突然飘起了雨,继而大雨倾盆,风雨雷电交加。
阴沉沉、黑压压的天空一道惊雷劈下,将王府里的一株百年老树生生劈成了两半。
正在宣旨的小福子吓得哆哆嗦嗦,拿着圣旨的手抖得厉害,圣旨差点掉了下来。
匆匆宣完旨,命人将淮安王被收押。
淮安王府的下人则就地处决。
撕心累肺的哭喊声揪扯着小福子的耳膜、头皮,脚底生出一阵冷意,令他心里禁不住的发麻。
淮安王眼底似有浅浅笑意,被推着走过小福子时,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公,听着可是有些不适?那人可还满意?”
然后被御林军粗暴地押走。
小福子僵着身子听着头顶上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冷的发抖,仿佛被人浇了盆带冰的水。
他转身“啪”的一声打了撑伞的小太监一耳光,尖着嗓子怒骂道:“狗东西!没见到雨都飘进来了吗?没用的东西!撑把伞都撑不好!”
小太监生生挨了一巴掌,大气也不敢出,将腰弯的更低了些。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王府里便寂静了下来。
雨仍旧下着,血被雨水冲散开,给人一种血流成河的错觉。
空气中带着股浓浓的大雨都冲不尽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黑压压的夜空中暗流涌动,闪电“刺啦”一声又划开了黑沉的天幕,惊雷“轰隆隆”的仿佛在众人的耳边炸开。
淮安王府当真是满门抄斩,连只苍蝇也没留下。(冬天没有苍蝇)
皇宫御书房内,政宣帝心情颇好。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边作画。书房内静得诡异,哼着的曲调似乎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小福子浑身抖成了筛糠。
政宣帝头也不抬,清清润润的嗓音带着不满道:“你抖什么,朕是会吃了你不成。”
小福子抖的更厉害了。
政宣帝不再管他,仍旧边哼小曲儿边作画。
饪穹绮恢梗电闪雷鸣。
政宣帝搁下笔,起身走到书架前,翻开一个盒子,看一眼,合上;再翻开一个盒子,又合上;再翻,再合;如此不知反复了多少次,他竟也不恼,温柔清润的眉眼间笑意不散。
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盒子,还是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他停下,沉吟半响,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人还没找到?”
抖得厉害的小福子身子突然一僵,正欲回答,却又只听自家皇上轻笑一声:“找不到就算了,这样也好。”不知是在对谁说。
小福子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
……
京城千里外,大雪封路。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拉车的两匹青骢马正无所事事地啃着雪,也不知了啃了多久,将周围都啃了个圈出来了。
郁离安盖着厚厚的棉被在马车内昏睡着,车外天寒地冻,车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饶是这样,她也没一点醒来的迹象。
沈岚也坐在马车内,身上披着,没会儿便翻一页,书卷气甚浓。
车内的炉子上煮了壶酒,散出阵阵酒香,有些醉人。
当书快要翻到最后一页时,雪地里终于出现期待已久、整齐划一的闷响声。
沈岚伸手挑开车帘,风灌了进来。只见雪地上训练有素的暗卫们整齐划一的低头半跪着,整齐划一的一身黑,整齐划一的除了身上那身武器什么也没带……
他看着那十几个雪地里黑的显眼、黑的无所遁形、被称之为“训练有素”的暗卫们默了良久,才问到:“你们……打算怎么替本皇子开路?”
用你们的刀吗……
十几个黑漆漆、乌泱泱的脑袋整齐划一地抬起来,脸上是整齐划一的懵懂表情。
沈岚:“……”
原本就大的风雪更大了三分,将脚下雪啃得差不多的马儿抬头,盯着那群暗卫,眼中似有鄙夷。
最后,训练有素的暗卫们总算提着弯刀不辞辛劳、一步一个脚印地将被大雪封了的路开了出来。
马车晃晃悠悠的跟在暗卫们身后,火炉上的酒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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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安睡醒时已经不叫郁离安了,叫祁玉,是纪临边城一个总被调来调去的小知县的女儿。
这不,明日,她那知县爹又要带着她搬家了。据说是升了官,要调到离纪临京都不远的江沅城去。
冬月里的梅花初开,星星零零。
郁离安百无聊赖地坐在荷亭里,她远远望去,不算太大的池面上一片凄惨,稀稀拉拉地立着些结了冰的枯茎。
她手肘肘在亭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结了层薄冰的莲池里丢着鱼食。冰下的长尾鱼兴冲冲地围上来,头不停的向上拱着,却渣渣也没吃上。
身边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稚嫩的小红扑扑的,脸上一双眼睛尤其的大,瞪起人来的样子很是瘆人,正一脸无语的看着郁离安逗弄那群鱼。
“哎呀呀呀呀!乖女儿,怎么坐在这里?冷不冷啊你?!”
身后冷不丁传来知县爹稍尖利的怪声,惊得薄冰下的鱼群散了开。
郁离安微微转身看他,感觉很陌生。
一切都很陌生。
寒风吹起,凉到刺骨。
头顶着个小毡帽披着件狐裘斗篷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知县爹带着责怪的尖利声再次响起:“画玉!你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让小姐出来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