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知道竹林之中必有踹绕,却不敢在草地上显露身形,当下闪身穿入东边树林,再转而北行,奔到竹林边上,侧身细听,林中静寂无声,这才放轻脚步,在绿竹之间挨身进去。竹林内有座竹枝搭成的凉亭,亭上横额在月光下看得分明,是“积翠亭”三字,两旁悬着副对联,正是“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那两句。
亭中放着竹台竹椅,全是多年之物,用得润了,月光下现出淡淡黄光。竹亭之侧并肩生着两棵大松树,枝干虬盘,只怕已是数百年的古树。苍松翠竹,清幽无。
郭靖再向外望,但见蛇队仍是一排排的不断涌来,这时来的已非青身蝮蛇,而是巨头长尾、金鳞闪闪的怪蛇,金蛇走完,黑蛇涌至。大草坪上万蛇晃头,火舌乱。驱蛇人将蛇队分列东西,中间留出一条通路,数十名白衣女子手持红纱宫灯,姗姗而至,相隔数丈,两人缓步走来,先一人身穿白缎子金线绣花的长袍,手持折扇,正是欧阳克。
只见他走近竹林,朗声说道:“西域欧阳先生拜见桃花岛黄岛主。”
郭靖凝神瞧欧阳克身后那人,但见他身材高大,也穿白衣,衣上绣着红色花纹,只因身子背光,面貌却看不清楚。
这两人刚一站定,竹林中走出两人,郭靖险些儿失声惊呼,原来是黄药师携了黄蓉的手迎了出来。欧阳锋抢上数步,向黄药师捧揖,黄药师作揖还礼。欧阳克却已跪倒在地,磕了四个头,说道:“小婿叩见岳父大人,敬请岳父大人金安。”
郭靖听了这话之后,心中如同针刺一般,强忍之下,才没有出手!可继续看去,只见黄药师伸出一手,在欧阳克右臂上一抬,将他甩了出去,要不是那欧阳锋用拐杖接住,定是要出个大丑,郭靖虽没有什么坏心,可是看到这里,却也觉得呼吸顺畅,开心了许多。
欧阳锋笑道:“好啊,药兄,把女婿摔个筋斗作见面礼么?”
黄药师道:“只是看看他有什么道行而已。”
欧阳锋听后哈哈一笑,说道:“如何?我这孩子,可还配得上你的千金么?”说完,又侧头细细看了黄蓉几眼,啧啧赞道,“黄老哥,真有你的,这般美貌的小也亏你生得出来。”
欧阳锋叹过之后,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只见盒内锦缎上放着一颗鸽蛋大小的黄色圆球,颜色沉暗,并不起眼,对黄蓉笑道:“这颗‘通犀地龙丸’得自西域异兽之体,并经我配以药材制炼过,佩在身上,百毒不侵,普天下就只这一颗而已。以后你做了我侄媳妇,不用害怕你叔公的诸般毒蛇毒虫。这颗地龙丸用处是不小的,不过也算不得是甚么珍异宝。你爹爹纵横天下,甚么珍宝没见过?我这点乡下佬的见面礼,真让他见笑了。”
郭靖见欧阳锋拿出这等异宝,便也紧张起来,又见那边黄蓉笑着去接,心中顿时不知翻了什么调料,五味陈杂,如同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
郭靖正难受时,突然眼见亭中黄蓉手中金光闪动,紧接着黄药师出手拦下,竟是几根金针!
黄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爹爹你打死我最好,反正我宁可死了,也不嫁这坏东西。”
郭靖心下又松了许多,暗道:“他心中终归是有我的!”
与郭靖正相反,那欧阳克此时神色尴尬,心中更是沮丧,他本是西域白驼山庄的公子,身边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偏偏在黄蓉这里碰了钉子。
欧阳锋笑道:“药兄,咱哥儿俩在华山一别,二十余年没会了。承你瞧得起,许了舍侄的婚事,今后你有甚么差遣,做的决不敢说个不字。”
黄药师道:“谁敢来招惹你这老毒物?你在西域二十年,练了些甚么厉害功夫啊,显点出来瞧瞧。”
黄蓉听父亲说要他显演功夫,大感兴趣,登时收泪,靠在父亲身上,一双眼睛盯住了欧阳锋,见他手中拿着一根弯弯曲曲的黑色粗杖,似是钢铁所制,杖头铸着个裂口而笑的人头,人头口中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齿,模样甚是狰狞诡异,更的是杖上盘着两条银鳞闪闪的小蛇,不住的蜿蜒上下。
欧阳锋笑道:“我当年的功夫就不及你,现今抛荒了二十余年,跟你差得更多啦。咱们现下已是一家至亲,我想在桃花岛多住几日,好好跟你讨教讨教。”
黄药师当下从袖中取出玉箫,说道:“嘉宾远来,待我吹奏一曲以娱故人。请坐了慢慢的听罢。”
欧阳锋知道他要以《碧海潮生曲》试探自己功力,微微一笑,左手一挥,提着纱灯的三十二名白衣女子姗姗上前,拜倒在地。欧阳锋笑道:“这三十二名chù_nǚ,是兄弟派人到各地采购来的,当作一点微礼,送给老友。她们曾由名师指点,歌弹唱,也都还来得。只是西域鄙女,论颜色是远远不及江南佳丽的了。”
黄药师道:“兄弟素来不喜此道,自先室亡故,更视天下如粪土。锋兄厚礼,不敢拜领。”
欧阳锋对黄药师如此回答自是感同身受,长叹了一声,劝慰道:“聊作视听之娱,以遣永日,亦复何伤?”
欧阳锋手掌击了三下,八名女子取出乐器,弹奏了起来,余下二十四人翻翻起。八件乐器非琴非瑟,乐音节奏甚是怪异。
郭靖在一边见众女前伏后起,左回右旋,身子柔软已极,每个人与前后之人紧紧相接,恍似一条长蛇,再看片刻,只见每人双臂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