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尼·克尔斯放下水杯,眯着蓝眼,呛声道:“哦,原来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干?看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冉习习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嘻嘻道:“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我不把自己的当女的,也不受你的美色|诱惑,所以才能勉强应付了这么久。”
他反应了一秒,似乎头一次听到她赞美自己的外貌,竟然有几分尴尬。
十几岁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美男子,溢美之词也听得多了,难免变得麻木。而她却从不用花痴的表情看着自己,这倒是令波尼·克尔斯感到一丝忐忑:难道,这就是东西方审美的差异?在她的眼里,自己比不上那些东方男人吗?
不会啊,他的若干前妻里,也不乏东方人,照样迷得他要死要活。
他挑了一下眉头,戏谑着开口:“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助理不是个女人?看来,是面试的时候不够详细,看得不够清楚。”
说完,波尼·克尔斯直接欺身而上,一把挑起冉习习的下颌。
她的笑意还停留在脸上,甚至来不起收起来。
被他盯得十分紧张,她本能地想要把头扭到一边去。但那只大手的力道完全不是她所能挣脱的,冉习习刚一动,就被扳过来,她不信邪,再动,再被扳过来。
反复了几次,她停下来,小声问道:“你怎么……”
不等说完,他已逼得更近。
他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已经不足五公分的距离。
两个人都有着挺直的鼻梁,所以,他们的鼻尖几乎都已经碰到了,呼吸相闻。
这种距离,意味着危险,她不会不懂。
幸好,下一秒钟,波尼·克尔斯就把脸向她的耳畔移去。
没有直接的眼神接触,这令冉习习的心稍微沉了沉,但是,下一秒,她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因为,她分明察觉得到,他的气息就游走在自己的颈子,以及锁骨下方,热热的。
她吓得不行,浑身哆嗦着。
脑子里窜过五个字,职场性|骚|扰。
她以前从未担心过这种事,主要是对自己的认识足够清楚,因为在波尼·克尔斯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尤物,金发黑发褐发,白皮肤黑皮肤黄皮肤,蓝眼睛绿眼睛黑眼睛,实在太多太多了。他只要一个响指,或者一个微笑,她们便会纷至沓来,像是在冬捕的时候,那些入网上岸的鱼,拼命地挤。
“不是说不把自己当女的吗?那你害怕什么?你也离婚了,我也是单身,就没有需求吗?嘘,这里足够安静,我也不介意偶尔在卧室以外的地方……”
嘲笑一般的声音响在耳畔,冉习习想也不想,扬手就是一巴掌。
奇怪的是,他本来是完全可以躲得开的,但却故意没有躲,硬是让她打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清脆的声音犹如一个宣布开始的口令,下一秒,她便哭出声来。
波尼·克尔斯捂着泛红的脸颊,似乎松了一口气,喃喃道:“你总算哭了……我真怕你一直不哭,就这么憋着,活活把自己憋死……”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书房的窗前,背对着她。
冉习习没有留意他说了什么,只是尽情地大哭着。
记忆中,她已经有好多年未曾这么连形象都不顾地大哭,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为了一个心爱的玩具,或者一个达不到的梦想而痛哭。
她拿回了刁家的几间公司,拿到了战氏的部分股权,甚至还得到了战睿珏的抚养权,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依旧无法做到开心。
就连对人微笑的时候,都是机械地牵动着嘴角,就好像是做一个乖巧的提线木偶那样,几根线拉着她,让她笑,让她走,让她若无其事。
在心底某个不欲人知的角落里,她分明听到一个声音在哭。
她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就好像走在一团迷雾之中,听见有人哭,可等她拨开重重迷雾,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却看见,原来哭的人,是自己……
“你就承认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身后的哭声渐小,波尼·克尔斯终于哑声开口:“你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你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恨他。其实,你对他的爱,要比恨多得多,就算二者相互抵消,最后还是爱剩下的更多,是不是?”
她恍若未闻,抽泣不断。
他慢慢走过来,想要伸手碰一碰她,可那只手顿在半空中,却还是踟蹰不前,最后就悬在那里,没有再继续。
让别人承认容易,让自己承认呢?
不是一样做不到吗?
他依稀想起来,冉习习曾经解释给他的一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那时候因为工作上的某个细节,和他争执不下,最后,她憋得脸红,硬邦邦地甩出这句话,当然,用法语翻译过来的说法,就有些变味儿了,但他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最终让步。
反正,哭出来,总比佯装无事,要多得多。
他记得,当年父亲送入医院抢救,手术失败,医生走出来,一脸抱歉地说,他们尽力了。听到消息,母亲站在原地,微微握着拳,脸上竟然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见状,医生反而吓坏了,连忙让他多加小心。
果不其然,几分钟以后,母亲竟然心脏病发,就死在了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甚至没有等到抢救。
那一刻,波尼·克尔斯才明白,能哭出来,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他眼看着冉习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能说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