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搀着张开地登上城楼,远远看去,秦军阵前除了身着甲胄的将军内史腾,还有两个衣着不同于其他的人。
“内史腾前面的是何人?”张开地问道。
城楼上的士卒答道:“许是秦国的军师。”
“不。”张开地道,“秦国之军师,不可能站在将军之前。”
张良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我听秦王常常随军出征,身处行伍与士兵同校先前桓倚与李牧作战大败而叛逃,秦军残余兵马被困在山林中,是秦王率军突围。莫非此人就是……”
“依我看,此人即是秦王嬴政,并无差错。”张开地闭眼长叹一声,“还剩多久?”
士卒回答:“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扶我下去。”张开地道。
韩王的王驾,就在城门的一处屋舍内,几十个士兵拦在门外,挡住迫切想冲进去求见韩王的百姓们。
“王上。”张开地一过来,众人纷纷散开,韩王安从屋内走出,眉头深锁,愁容满面。
张开地抬手,接着大拜于地,伛偻身躯显得瘦弱又坚韧。
历经半个时辰的风雪,地上的血迹被掩盖些许,但依然抹不去兵临城下带给韩饶悲伤。
内史腾道:“大王,已经半个时辰了。”
“攻城。”嬴政道。
内史腾高高举起战旗,正要放下之际,蒙毅飞速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
“作甚?”内史腾问道。蒙毅不答,闪身指了指远处的城楼。
大树下的箭台边,一面白旗高高举起,新郑城门大开,两名士兵将以素色为漆的战车推了出来,在城门外数丈的位置停下。韩王手持铜印,面色悲戚地从战车上走了下来。
内史腾首先骑马前行,下马后接过韩王手中的铜印,面对秦军的方向单膝而跪双手奉上。
韩王安俯首,看见单膝跪地的内史腾,不由得顺着视线抬起头看去。
只见一匹喘着热气的矫健黑马抬蹄走了过来,马上之人背着光,枭厉的凤眼不怒自威,仅仅是默然地在面前,便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气势,莫非……韩王安大为惊惧,语带颤抖:“你是……秦国少将军蒙恬?”
待追风走到跟前,内史腾低下头,又将双手抬高几分:“请大王察验!”
如雷贯耳。韩王安瞪大眼睛,恐惧地后退数步,稍不注意便朝后绊倒在地。
都秦王是个残忍狠戾,其貌不扬的暴君,虽然同样年轻,但怎么会是这幅模样?根本无法想象!他怎么可能亲自来到韩国?
嬴政翻身下马,从内史腾手中拿过铜印,打开一看,在阳光照耀下,古铜色愈发有陈旧辉煌的感觉。
传承几百年的韩国君王的象征,终是落入了他人之手。
瞥见韩王安的惊惧之态,嬴政稍稍摇头,道:“腾将军,扶扶韩王。”
“是。”
韩王安急忙自己爬了起来,屈身站在一旁。
“铁骑战车驻扎城外,两万步兵入城。”嬴政下完命令,秦国士兵便整齐划一地进入新郑。此间韩王始终站在城门一侧不敢动弹,嬴政侧过身来道:“韩王,有一事,寡人想请你相助。”
韩王急忙抬头,语带颤抖地道:“秦王请,孤王一定尽力而为……”
秦王政十七年春,内史腾奉命率军南渡黄河进攻新郑,韩国兵少军虚,加上秦军突然袭击,顷刻间溃不成军,新郑归入秦土。
三日后,嬴政让韩王出面,内史腾紧跟其后,相继收服韩国余下城池。又过几日,咸阳派来的接收郡守抵达新郑,并向韩国各城邑派遣相应官吏,同时韩王安及韩国王族被押送至咸阳。
嬴政将韩国之境设为颍川郡,三年之内郡县各地逐渐执行秦国律法,所有制度与秦国相同。
自此,雄踞中原百年的东方六国之一的韩国,并入秦土,不复存在。
这一年,阿芙二十五岁,阿政二十九岁。
“苏儿!”郑芙突然坐了起来,睁大眼睛高声叫喊。
殿外的人闻声,答赖花匆匆走进来,见郑芙醒来,面露喜色:“蹊姐姐终于醒了,叫我们好生担心!”
与此同时,胸口剧烈的疼痛袭来,郑芙难以忍耐地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蹊姐姐?”答赖花轻抚着郑芙的脊背,想以此稍微缓解她的痛苦。
终是过了许久,痛感逐渐弱了下去,郑芙才如梦初醒。
梦里扶苏被人带走,带到一个她再也无法触及,无法找到的地方,一时心悸惊醒,这才回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
失去意识之前,她在楚国人盘踞咸阳郊外的村落里,逼走芈姣母子后,她便见红生产,一整夜的痛楚,之后发生的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扶苏在何处?”
“长公子在书宫里,淳大师在授课。”
“我睡了多久?”
“旬日。”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生下扶苏的时候,她不曾昏厥这么久,这次的时间虽然不及雍城冠礼那次久,但可想而知,她已是大伤之身了。
郑芙适才稍稍动作,又是一阵刺痛传来,缓和之后便问道:“孩子是男是女?”
答赖花但笑不语,郑芙皱眉,她这才道:“恭喜少君,是一儿一女!”
“一儿一女?”郑芙讶然。
“正是!”
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郑芙已然分不清楚自己此刻是喜是忧,连连咳嗽起来。
“蹊姐姐……”答赖花复又继续替她揉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