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胆识不小,不是每个人,都敢说这种话。”张太后蹙眉,脸上的神情古怪难测。虽然宋皇后已死,恃宠而骄的几个妃子不是死,就是被关入冷宫,后宫在许多年前就是她张玉琯的天下,但能单刀直入,将话说的如此直接,实在不多。真不知该说韶灵无知者无畏,还是不怕死的愚钝。
韶灵环顾四周,了然于心,说的轻松。“殿里没有多余的人,我说的话,绝不违背自己的心。太后娘娘宣我进宫,想必也不是想听一些可有可无不痛不痒的奉承话。”
张太后挑了挑柳眉,眼神摇曳,红唇边的笑纹很深。“你想跟哀家一样?”成为跟她一样了不得的女人,令先帝即便身处百花丛中,依旧常常会想起她的独特跟美丽,对一个早已拥有的女人,还是念念不忘,始终宠爱。她便是用先帝的宠爱搭建了通往高位的梯子,取代了宋皇后,成为齐元国最年轻的太后。
张太后当然是一枝独秀,可惜,韶灵并不想成为张太后一样的人。
韶灵清冷的嗓音,落在安静的空中,冷静,井然有序。“高贵的宗族女子,一出身就含着金汤匙,她们依靠自己的家世背景,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许多人羡慕的东西。出身卑微的女人,哪怕走一小步,也要倾尽血泪,甚至还不曾走到最后,就会被毁掉。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背后付出的努力,比宗族女子多出百倍千倍。”
张太后的眼神陡然转冷,竟然一刻间难以分清,这一番话到底是韶灵对自己处境的坦诚,还是……对张太后一路历程的概要。她不过是小小的七品官女儿,在宫里,面对那些高官之女,在偌大的需要对任何人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深宫,她也曾经感慨身份高低贵贱的云泥之别,也曾一度深感无奈何惘然。
看来,韶灵是想让自己因为相似的背景,对她多一分感同身受的关怀和照顾,至少不把他们逼到绝境?!
只可惜,在后宫生存下来的后妃,一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仁慈的心软的同情人的……往往走不到最后。
韶灵眼神凛然,不卑不亢。“但是女人,即便卑微的女人,也拥有实现梦想的权利。”
张太后不冷不热地说,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怒。“没看出来,你这么有野心。”
“当七爷只是七爷的时候,我便答应要站在他身边陪他走一条路,如今知晓七爷是皇室子孙,我难道就要离开七爷吗?太后娘娘。”韶灵浅浅地笑,眼神之中明澈的没有任何杂质,说的真诚直切,不容置疑。“我若松手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原来贫贱百姓的真心,根本不可信,不可靠。”
张太后对韶灵的坚决不以为意,始终都是笑脸,但眼底早已是一片冰凉。“韶灵,在哀家好言相劝的时候,你就该识趣地松手了。即便你有些小聪明,也当不了烨儿的妻子。别等到将来,才后悔不及。”
看来,张太后就要有行动了。
哪怕张太后根本无心考验她,韶灵却还是想证明一次,不是证明给慕容烨看,也不是给张太后,而是给她自己。
她相信自己爱得起,也放得下。
韶灵的心头泛出些许淡淡的甜,这半年来的所有画面,全部飞快地闪过她的脑海,兴许慕容烨当真是让她品尝了真正的快乐愉悦,回想的时候,甚至没有半点埋怨恨意。
她抬起清亮的眸子,浅笑依然。“若是我跟七爷当真有缘分,我相信我们能走的更远。”
而不会是,京城成为他们相伴走过最后的地方。
张太后细细打量着韶灵,若说美人,她见过太多,可是韶灵的眼睛亮的惊人,像是将世间最宝贵的宝石明珠埋藏其中,她越是不卑不亢说的自如自信,整张脸几乎都会发光一般夺目惊艳。
她眉头舒展,压下心中的心思,柔声道。“哀家已经给烨儿找了一个很好的人选,是宗室中被封的宛玥郡主,她的父亲,是朝中首相称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谢大人,家中门第甚高,家教极好。下回有空,哀家让你们见个面。”
张太后丝毫察觉不到,她所说的话到底有多么残忍。
但韶灵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动摇跟不安。
她抿唇一笑,轻点螓首,下一刻,玉瑾姑姑领着宫女端了好几盘的糕点点心,快步走到殿内。
张太后恢复了沉默,韶灵同样不发一语。
原以为张太后会单纯指责好一通,但显然并非如此,用了精致的糕点之后,张太后又问了不少有关慕容烨的习性跟爱好,神色极为温和,仿佛她跟韶灵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果然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韶灵心中清明,红颜祸水,拥有美丽容貌的后妃,大多都没有好下场,千百年前有几个能稳坐后位,甚至将自己的儿子一起捧到皇帝的位子?!
张太后缓步走过韶灵的面前,韶灵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她站在仁寿宫门前,指着不远处的花圃,淡淡说道。“哀家很喜欢牡丹,仁寿宫在几年前特意开垦了一片空地,你看到了吗?”
“那些牡丹花,长势很好,定是被悉心照料。”韶灵点头。
“哀家并未假手于人,这些牡丹都是哀家一个人照看的,有不少还是从牡丹引来的花种,并不好养活。”
韶灵微微一怔,此事的确在意料之外,一国太后竟然亲手栽培牡丹,即便有养花的兴致,大可指派下人去做,何必亲力亲为,照样也能欣赏到花开的春景。
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