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但请收留!”黑人一从车底钻出来便张开四肢,五体头地,大拜于尤球身前。
谷怀见这黑人如此低的姿态,恐惧之情也是消了大半,遂近前几步,侧着脑袋好奇地看了过去。
第一眼,他发现这人既黑又壮,俨然一副凶徒的外形,但再多看两眼,竟能察觉出对方身上一抹书生的气质。如此反差,好生奇怪!
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人的言行。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被人发现,然后捅了一剑之后从车底揪出来,必然会大肆求饶。但这黑人一见尤球几人,礼数还是做尽,但并未示弱,只求收留。
黑人应就是御风刚才在墨阳坊门口所提及的“第五个人”——本应死在御风剑下的第五人,第五个从墨阳坊里跑出来的……奴隶?
“问你些问题。”尤球直入主题,话语间御风本想把剑架在那黑人的脖子上,但尤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这么做。
谷怀把尤球这些细小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叹其心思之密:若是把剑架着对方来问话,说出来的定是对自己性命有利的,难免不真实。
“言无不尽!”果然,黑人感觉到机会来临,再拜一次,声音大到如同喊出来的一般。
“姓甚名谁?”尤球问。
“小的没姓没名,别人都叫我黑仔。”黑人答。
谷怀动容,是不是这等连自己身份都不明的人,才可以如此豁得出去?
“为奴为工?”尤球问。意思是在原来的地方是奴隶,还是雇工。
“贱命一条,攒别人之手。”黑人确是奴隶之身,但表现得丝毫不卑。
尤球点点头,似乎早已猜到。
“为何来到这沙鲲城?”他再问,显是要查查对方底细。
这是自然,说自己为奴的人,都被别人贴上了“亡命之徒”的标签,更应查清楚。
“因为杀人。”黑仔答到,证据平淡。
不知是稀事连连还是怎么的,谷怀这才意识到从无界沙海幸运下来的还不只他一个。
不过他又突觉心中一阵酸楚,毕竟自己之前也是个“流刑犯”,而且还带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为何杀人?”尤球问。
“这……说来话长。”黑仔把头贴在地面上,旁人不见其表情,但能听出他那难于启齿的感觉。
“我们有时间。”尤球说到。
“我……我生于桐州,原是一名书生,但因考试失利且又家逢变故,便未再念书。之后回家想找份安稳的工作,但因自己长相太黑没人想要我,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做起了脚夫。”黑人答到。
原来如此,谷怀在一旁微微点头,难怪他黑仔身上竟留有一些书卷气。
不过,这倒是也没什么不便说明的?
见尤球只是看着黑仔没有做声,意思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黑仔在进京赶考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女子,名曰韦茹。当时韦茹看上黑仔的上进心,慢慢跟他走到了一起。
一切缘,皆是孽。所谓门当户对,韦茹的父母当然看不上对方,极力反对,特别是当黑仔求功名失利之后。
韦茹,不顾父母反对而选择坚守。
黑仔当是感动至极,遂决心重新振作起来,为两人的幸福而拼搏。他回到桐州后便四处寻工,梦想着有一天能够飞黄腾达。可时运不佳,令他屡次碰壁。但即便这样,韦茹也一直陪伴而不离不弃。
可是,贫贱夫妻百事衰。尤其在桐州那样一个拜金之地,清贫的快乐并不长久。开头两人还好,后来因两人的生活境况与当地的经济条件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加之父母长期施压,使得韦茹终是有了些动摇。
在之后的某次机缘中,韦茹结识了一个有点权势的乡亲,两人先是有了爱昧,之后韦茹抵不住诱惑,终是往下发展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黑仔在某次接到了那位乡亲的活儿。而更巧的是,上门做工时抓到了乡亲与韦茹的现场。本性老实的黑仔哪里受得了这份气,同时又想起昔日里韦茹的种种温婉形象,便当场失控……
两个男人拨打的过程中,黑仔本来还不占上风,结果不知怎么搞的,却意外将对方杀死了。
说完这些,黑仔沉默了……
之后的事情谷怀与尤球都能猜出个一二,大抵不过是那死者家属借助与官府的联系将黑仔量刑加重,直至判他流放至无界沙海。
“简单道来,就是男人没本事,让自己的女人跑了,还被贬得不人不鬼,对吗?”尤球说到,看似是有意讥讽,落井下石,实则给予激励。
黑仔听了,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颤抖,片刻后抬头看向尤球道:
“愿意跟尤老板学本事!”
谷怀看着黑仔那复杂而又坚定的眼神,心想这尤球竟能在接触不到几句话的前提下,就知道如何策动他人,驭人之术了得!
“如此,你跟了我吧。”尤球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思考片刻后对黑仔说到。
黑仔终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句话,第三次大拜,没再说话。
谷怀看着一直伏在地上那人,似有听到他微弱的抽泣声。一个情绪如此波动,但又信念坚定之人,真是集诸多矛盾于一身。
突然,抽泣声停止了,黑仔抬起头来,用他那脏黄的衣裤抹了抹脸,似有些担忧地看着尤球,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
“你在担心你自己的奴契,对吗?”尤球一眼看穿道。
黑仔点点头。
尤球许了黑仔的诉求之后,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