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方任在瑞獬斐,半天没敢靠近。
“严方任,进来。”瑞安澜注意到他来回晃了十几圈,开口叫住他。
严方任循声望去,看到瑞安澜一双修长的腿翘在桌上,从脚到大腿都暴露在空气中,鞋子又不知道被踢到哪儿去,人歪在椅子里,眼睛依旧藏在睫毛的阴影里。
在严方任专注于薛家的那段日子里,瑞安澜突然之间拔高了许多,整个人褪去了之前的稚嫩,开始有了成年人的样子。严方任被她从睫毛下扫一眼,竟然产生和被天地无一蔑视相似的感觉。
“门主何事?”严方任刷掉天地无一造成的一点心理阴影,先不管自己那点事儿,问道。
瑞安澜还真是有事找他,丢过来一封折好的信:“武林大会的请柬。”
严方任接住信拆开,上面写着“瑞安门门主瑞安澜、副门主严方任:谨于四月廿三举行武林大会。敬请光临。”末尾盖着降襄山庄的印章和沐瞿空的私印。严方任翻过纸看了看,道:“被放在了最低一级。”
瑞安澜“嗯”了一声,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在意。
武林大会给最高台、第二高台和最低级圆桌区的请柬材质花纹都不一样。最低级的就是普通信纸普通墨水。第二级的请柬严方任见过第五荣的,纸质要厚实很多,每张上还有为收信人量身定制的花纹,墨水里也掺了碎金箔。
那最高台的请柬长什么样?严方任看向瑞安澜,瑞安澜似乎知道他会想到这个问题,早就两手举着一样东西挡在身前,严方任只能看到那东西和她一双腿。和那些弱柳扶风的大家闺秀不同,瑞安澜的腿十分结实紧致,用力时还能看到皮下肌肉的纹路,大概平时练武没松懈过。
严方任默默地把视线从她腿上移开,看向手上。她手上举着的已经不是一张纸了,是一卷闪着金属微光的布。严方任走近两步,发现那微光来自于纱线间夹杂的银丝。那是片白银线和蚕丝混纺成的绢布。
正文部分的字是用金线绣的,落款的印章也不是朱砂印,而是用纯金绘制。除去正文外的大片留白部分,则是用极细的彩色丝线绣着和绘画水平无异的景色,看起来像是大漠戈壁中的城墙,城墙上还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请柬的开头用细碎的黑水晶拼出了“天地无一”四个字。
为什么连请柬上都不用天地无一的本名?大家是有多不想喊出他的名字?
严方任看得目瞪口呆。最高台的请柬未免也太过奢华,简直是集艺术与炫富为一体。
瑞安澜仍然举着请柬,躲在丝绢后道:“据亦炎苏说印乐知请柬上的名字是用碎黄水晶拼的,他已经集齐了一年十二个月份的阿林山景色。亦炎苏收到的上面什么玩意儿都有过,可能沐瞿空也不知道该绣什么,就每三年瞎选一个。”
严方任伸手想碰一下丝绢,然后想到这是天地无一的请柬,手就停留在半空不敢放下去。
瑞安澜透过丝绢看到严方任的影子,放下手,把丝绢卷起。严方任一愣,也赶紧将手背在身后。
瑞安澜把亦炎苏的请柬丢回锦盒,对严方任道:“我说完了。”
严方任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手中平淡无奇的请柬,道:“今年大会怕是不好过。”
“嗯。到时候再说。”瑞安澜也不放在心上。她看了看严方任,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人先前偷偷摸摸地干了点什么,问道:“你对薛家做了什么?”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该说的还是要说。严方任抿紧嘴,简短地回顾了一下,包括天地无一参与其中的部分都说了,只是没提到在薛家大院发生的事儿和薛老的诅咒。
“那我们有钱了?”瑞安澜睫毛一闪,注意力完全在金钱上。
“……是的。”果然瑞安澜听了半天只在意这一点。
瑞安澜笑了起来,褪去了一些婴儿肥的脸上竟然带了一丝慵懒的媚意。她现在才想起来教育严方任,道:“下次别瞒着我,小心被亦炎苏给欺负了去。”
我哪是有意隐瞒,我是怕你直接把人给剁了啊!
见瑞安澜没有生气,严方任垂下眼,道:“泽水困有一队人擅长经营这类店铺,我准备把薛家遗留的产业交给他们打理。”
瑞安澜点点头:“留个心眼就行。”
没别的事情可说,严方任放下请柬,准备告退。瑞安澜喊住他:“把这破纸拿走。”
严方任:“……好。”看来瑞安澜还是有点介意这个等级的。
泽水困那帮人好久没活干,正心痒难耐。被严方任托付了薛家的产业后,连连感谢副门主赏识,个个摩拳擦掌,把产业经营得蒸蒸日上。瑞安门获得自己的稳定经济来源,说话总算有了底气,不用天天在外面点头哈腰地接委托。
很快,还有十天就到四月廿三。
幸好瑞安门的山上没有杨柳。严方任庆幸道。不然这时节早就满天柳絮迷人眼。
然后他想起来降襄山庄种了一大片杨柳,顿时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严方任的季节性抑郁持续到二人抵达降襄山庄。
果然,山庄里已经飘起了柳絮。严方任捂着鼻子,被柳絮刺激的两眼泪汪汪。
严方任和瑞安澜也算是“声名在外”,路上碰到几个早到的帮派,有人礼节性地打招呼寒暄几句,有的人看到他俩,反而刻意挪开视线忽视他们。
也有人被严方任那因柳絮而水盈盈的眼神扫了一下后,扛不住,过来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