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霄还是孩子心性,好玩儿,这入了夏,更是闲不住,带着宫里一后二妃要吃酒对对子玩儿。
非常不凑巧的是,这一后二妃当初全都在余知葳的生辰宴上,更不凑巧的是她们当初还结了个诗社。
也不知道是那个大嘴巴的传出去余知葳当年在闺阁诗社中夺过“探花”,让她推辞都推辞不掉。
得了吧,人家“榜眼”还珠玉在侧呢,有甚么她丢人现眼的份儿啊。
余知葳昨晚批折子批到半夜,将军工外包的章程好好审了一遍,批红批了下去。这几日正忙着和内阁通气银装收工的事儿呢。
这会儿正困着,头一点一点的,快睡着了。
身后侍立着的女官是惊蛰,跟着的内侍,竟然是冷长秋。
冷长秋在某一天忽然想通了,疯病也不犯了,跪在余知葳跟前好生一通表忠心,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他要杀了裘安仁。
惊蛰当时还问她:“娘娘怎么就收下冷长秋了呢?”
余知葳一边儿对着太阳看指甲,一边儿漫不经心地道:“这宫里的人,不像你,自小儿和我一起长大。这宫里的人,情分和我都浅薄,若是就这么一直养着情分,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用,还不如他这样纯利益捆绑的来的痛快,拴的牢固。”
冷长秋如今一直在余知葳和内阁之间牵线,按照余知葳的意思来,是今后想让他进司礼监。但是这个机会不好等。如今司礼监是裘安仁的一言堂,就算没有了裘安仁,前头还顶着个御前的小叶。小叶那是正儿八经内书堂出身的,比冷长秋这个尚衣监的名正言顺到哪里去了。
所以,这个机会只能等。
余知葳拿手撑着头,忙里偷闲地打瞌睡,她实在是困得受不了,跳了好几次对子都没对下去。
理由当然是才疏学浅。
当年名满京城的才女夏锦繁连着瞧了她好几眼。
余知葳没理会,自顾自地打瞌睡。
谁知道夏锦繁忽然唤了她一句:“皇后娘娘?”
余知葳垂死困中惊坐起,却还是很面前地扯了一个端庄的笑容,对着夏锦繁一笑:“嗯?”
夏锦繁手中扣着一把小折扇,自己画的山水自己提的词儿,风雅无比:“娘娘当初在寺中修行,怕是佛经抄的多,这诗画又是和谁学的。”
余知葳当然张口扯谎:“我年幼的时候心浮气躁,不耐青灯古佛,做早课的时候便是能逃则逃。逃开来又做甚么呢,那就只能是自己找乐子玩儿了。”
夏锦繁掩口笑道:“寺中不教女孩儿诗词倒是真的,我却听闻那教坊司中的女孩子却各个儿做的一手好曲子词,比起诗文来却又差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诗文是正统,曲子词却是拿来消遣的淫词艳曲,上不得台面的。
可偏偏,余知葳擅长的还就是那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余知葳挑了挑眉,冷声道:“淑妃,你的规矩呢?”
她侧眼瞥了一下贺霄,发现这家伙正端着茶杯喝茶,心里就跟猫挠似的膈应。这厮绝对听懂了,他是在装听不懂。他后宫里这三个女人,除了有自己心里喜欢的,更是代表了各方势力。说白了,他那个都得罪不了。
所以,当这群人起了争执,他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管。
夏锦繁咣当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神色当然是规规矩矩的:“臣妾口不择言,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不懂规矩是该罚。”忽然冒出了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在坐的所有人都转过脸来看,来者竟然是蟒衣内侍裘安仁,“皇爷和娘娘们,这是玩儿甚么呢?”
贺霄也不管这救兵他喜欢不喜欢了,赶紧转移话题:“对对子,印公要不要一起?”
裘安仁慢慢踱步到几人跟前,笑眯眯地道:“奴婢才疏学浅,就不和主子们一道儿玩儿了。诶这淑妃娘娘怎么还跪在地上,是不是对不上,挨了责罚。”
夏锦繁不说话,余知葳也不说话,田双玉从头到尾参与感就很低,这会儿低着头,巴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谁知道贺霄竟然就着裘安仁的坡要下驴,接话道:“那可不是?好了,锦繁,你跪也跪了,罚过了,就起来接着落座罢。咱们接着玩儿。”
于是夏锦繁在余知葳的一片冷笑之中谢了恩,又坐回了原处。
贺霄很快给裘安仁也赐了座儿,说是不玩儿的裘安仁最后还是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裘安仁不生气的时候,对着谁都是一副笑脸儿:“几位娘娘进了宫也有些日子了,可想家里不想?”
只夏锦繁接他的话:“皇爷待我们好,宫里和家里又有甚么不同呢?”
裘安仁转过脸来:“皇后娘娘呢?”
余知葳不太想搭理他,但谁知道在余知葳开口之前,竟然被夏锦繁抢了先:“皇后娘娘自幼离家,这几年又一直东奔西战的,只怕不是很想。”
余知葳皱了一下眉头。
她觉得不对。夏锦繁平日里都是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处,今日这样忽然意态反常,仿佛是觉得她这个皇后做不下去了。
她哪儿来的这样的自信。
余知葳用余光看了看旁边的裘安仁,心里忽然有些明了。
阉党。
阉党先头在她手里吃了亏,这回要讨回来了。夏锦繁的爹就是裘安仁座下的一条狗,那自然犬父生个给奴才驱使当靶子用的女儿。
果然,夏锦繁眯了眯眼睛,露出一点余知葳从来没见过的神色:“也不知道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