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越下越大,二人……却相顾无话。但其实这并不在他意料之外,相反在第一天见到她时启仁就知道,一旦自己动了情,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不如人意。
天家之子,不能够享受寻常贵族公子那般的儿女情长,这是千古不变的通理。自己不能再耽误她了,如果说皇室是一个金丝牢笼的话,那么让它困住自己这一只凤凰鸟那就够了。无论是现在的太子妃殿下,还是日后的太子妃殿下,她们都会是最好的证明;证明皇室,是一个囚笼,一个会腐蚀掉女人心中的希望与色彩的,大改造所。
而且她是那么喜唱的一个人,若是真的嫁进了皇室,便等同于是要与歌手的梦想说“再见”了。正如数年后将要嫁入皇室的小和田氏,那个优秀的美女外交官一样,不得不放弃自己最喜爱的梦想。启仁无法为了自己一个自私的念头,而把自己所谓的幸福强加在幸子这个年轻且富有无限可能性的少女身上。一个月前,她开心地对自己说,星探来到了家里,想要商量关于签约成为艺人和出道的事宜,她拿不定主意,所以询问了作为男友的自己的意见。而启仁给她的建议是:“做你喜欢做的事,随心而动,不用考虑太多。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做你最忠实的信徒。所以,无论是现在成为艺人,还是考上艺大后再成为艺人,我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听上去是一句很动听的话啊,可是却没有一个字是在为别人提供建议,反而是把皮球又给踢了回去,到头来要去做这个决定的,还是她自己。
如此,无论今后如何,他总是可以占着理;倘若未来真的是“好”,那自然就好,他可以说:“看,亲爱的,我当时可是完全支持你的,我很有先见之明吧。”倘若情况“不好”,他亦可以置身事外地说:“我可没有帮你做过什么决定,选择走这条路的是你自己,所以你不能怪我当时没有劝阻你。”
对她,启仁也学会有所保留了呢。或许在一个月前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想要离开的念头了吧。“幽灵”的出现,只是客观上加快了他离开的进程罢了。
实在是没有什么话题可以找呢,即将分别前的恋人,总是会有这么尴尬的一段气氛。
一转眼,已经到午休时间了,两个人却还是就这样静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启仁不说话是因为他不想说话,而幸子没有说话,则是因为她答应男友要“安静”,她在等待着,等他开口……
可正因为这样,两人已经互相沉默了一个上午了。气氛越来越糟糕,窗外的雨却越下越大,无论是冷战,还是风雨,都丝毫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我不可以心软……”启仁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是啊,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又怎么还能够说反悔就反悔呢?一切早已覆水难收,就像射出去的箭矢,无法回头。
启仁没有再看她的脸,他知道,多看一眼,就会多一分留恋。多一次对视,在分离的时候,双方的心就会多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痕。
“启仁,放过她吧。”望着窗上的,她侧脸的倒影,启仁紧紧咬住了牙关。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爱并非占有,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自私地强加给她与她心中向外的所相反的人生。作为一个深深爱着她的人,你与她相恋过,开心过,快乐过,这便已经够了,不应该再奢求更多。上天已经够眷顾你的了,启仁,如果奢求的太多,反而会失去……”
“我不后悔,亦不否认。”喃喃自语着,他推开了窗,将手伸到了窗外,雨滴在瞬间打湿了他的手心,风,将雨点吹打在了他的脸颊上。他闭上眼睛,补充着刚才的话说道:“我做过的和我选择的一切;我的过去与我的曾经。”
在这一刻,启仁彻底完败给了自己的心魔。如果他还是几十年前那个真正的,十七岁的少年的话,他一定会为了她而放弃皇权霸业,舍弃东瀛江山与他梦寐以求的,那至高无上的十六瓣菊花纹印纯金龙座。可是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启仁早已看清一个最灰暗的真理:如果你不能够骑在别人头上,那么别人就会骑在你头上,让你不好受。与其去看别人的脸色,倒不如让别人来看自己的脸色。
亲王殿下纵使尊贵,比起皇帝陛下还是相差甚远。
作为皇室子孙,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活着,已经这么疲累不堪,如果还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享受这世上最为尊崇的地位所带来的畅快感。那么,倒不如直接用那把皇祖御赐的三日月宗近一剑抹了脖子来的痛快了。
他不爱财,更不爱物质上的享受,也不沉迷女色,可是他,还就偏生要当这个皇帝不可。不为别的,他就是不能接受在同等地位的起点下作为开端,到最后却要屈居人下的那种钻心刺骨般的耻辱感。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来自一个王者的自尊心,是一个不甘失败,不甘久居人下的。曹操,李世民,赵光义与朱棣,信长与家康一般的野心家。
为爱情而舍弃天下的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愚蠢的,甚至是没有种的。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该尚存着与对手一争输赢的决心,和与其一较长短的勇气。
若无此不死不休的英雄气概与朝着巅峰为目标而攀登的“狼子野心”。那么就连一只老骥也不如了。
启仁的心魔到底是什么,或许连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