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日暮时分,有两名城郊牧童驱赶羊群途经西风马场。这两个家住附近的牧童,跟马场的老牧尉“魏叔”,和那十三名马场哨兵都已经混得十分熟稔。牧童是一对兄妹,都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日常经过,都会被哨站的兵士逗乐一番。
但今日羊群经过哨站的时候,兄妹俩发现哨站里竟是静悄悄的;再看牧场里那些暮归的骏马,四散在马厩周围闲逛,有的甚至已经出了栅栏之外,无人理会。按理说,这些军马早出晚归,都有人定时打理,绝不可能到这时候还在四处乱跑。
尽管兄妹俩平时不大敢主动靠近那些兵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哨兵,即便是被那些看起来都凶巴巴的人逗乐,兄妹俩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每当此时,哥哥总会把妹妹挡在身后,战战兢兢地充着一个大男子汉的气派,引得哨兵们哄堂大笑。
如今这种四野无人,一片静悄悄的景象,倒是令兄妹俩不太习惯了。莫非这些军爷,都变了性子?经不住好奇心作怪。哥哥让妹妹先照看着羊群,自己则爬上了哨站的矮墙,才刚在矮墙上探出个头,一看里面十几具干瘪尸体横七竖八的景象,少年吓得浑身一震,手脚一软,便跌了下来。
如此惨烈恐怖的景象,少年哪里见过,一路战战兢兢回到家中,脸色惨白,魂不守舍。家中长辈再三追问,少年牧童才吞吞吐吐道出了实情。
玄黄天下的普罗大众,尽是太一道教信徒,护教军团的马场出了此等惊天惨案,哪敢等闲视之。家主来不及扒上两口婆娘刚刚煮好的热腾腾的饭菜,连夜骑马到了当地的里正府,向里正大人报告了马场哨站的惨案。
当时桐川城旧城门已经关闭,里正大人也不敢怠慢,当即通知了城上驻军;消息层层递进,最终驻守桐川的护教军团派出了一支百人大队,前往现场勘查。
百夫长秦巍,一个身形魁伟,浓眉大眼,一身威武之相的年轻人;出身桐川城当地的武学世家,六合堂宗师秦六笙之子。
桐川虽是幽原青苹州数百城池当中,排得上号的大城,各门各派的武道传承,百花齐放。但真正能在天下武宗上院铁流驿入册,开设了正统武院的,只有秦、方两家。秦家六合堂,方家狮子林。
两家地方武院,数百年来领衔当地武林,说不出哪家更强,此消彼长的势头从来维持不了多少年,就又是一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风水轮流转。这其中,若说没有铁流驿那个巨无霸,还有高高在上的当地道家山主,在对这些武林下属宗门暗中施展那些翻云覆雨的手段,谁都不信。
三十年前,时任秦家家主秦叔和的小儿子秦六笙,二十一岁突破武道六境返璞,成为整座幽原名骚一时的武道天才。秦六笙当年受铁流驿宗主顾万年召见,得以往铁流驿学艺三年,直接拜入宗主门下。在铁流驿,秦六笙更是一举突破了七境元冲。
武道修炼,不似道家练气,天赋异禀的道修胚子遇上罕见的天时地利人和,就能出现破境如破竹的惊人景象。武夫打熬体魄筋骨,涵养精气,淬炼武夫胆魄,蕴养内气拳罡,都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即便是先天造就的骨格精奇,也不可能有道家练气一夕顿悟而证道成仙的奇遇。
所以秦六笙的二十四岁入元冲,成为天下有数的武道宗师,被誉为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武道奇迹。
秦六笙未到而立之年,其父秦叔和即退隐江湖,由他独力挑起秦家家主和六合堂宗师两副担子。如今桐川城护教骑兵三个军团,有两名军团屯正,六名百夫长出自秦家族裔或者六合堂门生。秦家宗族势力风头,一时无俩。
城中百姓,甚至将驻扎桐川的护教军团戏称为“秦家军”,虽是上不得台面的叫法,却名副其实。
与之相比,方家这三十余年,几乎是直接跌出了三十年河东河西的风水流转圈子,江河日下。
百夫长秦巍到了马场哨站之后,先是命整队军士全部停驻五十步以外,不得靠近现场。然后他独自目睹了哨站兵士的古怪死相;面如寒霜,一言不发。再孤身进入马厩,便看到西风马场老牧尉魏丰的尸体,杀人手法,炯然不同。秦巍微咦一声,仍然没有说话,细细察看周围留下的蛛丝马迹,并没有花多少光阴。
哨站兵士和马场穆尉,都是兵家派驻,与护教军团并无太多交集。
秦巍发现了洞口大开的地牢,横眉倒竖,身上瞬间便有一股杀气迸发而出。只是明知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必然成为震惊天下的兵家丑闻,他也免不了一番天人交战。
众所周知,兵家职责所在,只是边防与城防,根本不可能设置牢狱。各地兵家谍网,也会设置隐秘的审讯场所,但大多防卫严密,各种明岗暗哨,极难突破。
秦巍心知肚明,此类仅仅依仗地面伪装和单薄暗哨守护而存续的地牢,多半是某些实权军将私设,至于用途,五花八门,都是某些不可告人的嗜好或者需求使然。
秦巍丝毫没有遮掩脸上的愤恨之色,也懒得收敛一身杀气,直接拾级而下,待见到那一具僵尸道人的尸体,干瘪枯槁,死法一如哨站兵士。而那五名被卵石击穿脑袋的兵士,赫然是护教军团早上派出处理城北工地命案的兵士!
地牢中已无活人,有无数阴秽之气极浓的痕迹,出了地牢,四散逃窜。秦巍无需反复推敲,已知当时地牢之中,该死如何荒淫污秽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