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听得二目圆睁,在不归山上活了近十五年,还真不知道,山下的事情,会这么复杂。
尤其是太一道教的宗门势力,在山上虽有耳闻;但一个山头宗门,就完全掌控了一处主城,还有主城所辖的广袤土地,这倒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咱们这次劫的,就是这一带第三季度的贡银?”任平生问道,“桐山宗既然实力如此强大,为何只派了个三境修士押送贡银?”
余子苦笑道,“你可知桐川城所辖范围有多大?方圆两百里,都是它的辖地。每十寨为一片,百寨为一乡;咱们劫的,只是一乡的贡银。整个桐川城,有三十多个乡;到那找这么多高境修士去押送贡银?再说了,一个宗门的修士,加上主城武院的武夫,都分散各处,力量分得太散,就总得留着中坚之力,居中策应。先前那个道人射向半天的那道焰火,就是给宗门和报信的。”
任平生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几股杀气,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远远追来。
“咱们绕了那么长的路,来到此处,真能摆脱那些修士和武夫的追踪?”任平生不无忧心道,“我虽没见过多少修士的神通,但自己曾修习望气之法。咱们虽然一路隐匿踪迹,但对方若有高深的望气修为,仍是能探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余子笑道:“山下的修士,我比你了解;所以若不是有李长安的祖传秘法,咱们也不敢贸然行事。他那筒子里喷出的烟雾,叫‘奈何香’,不但可以掩藏人的气息,一旦消散,便连同药烟本身,也再无形迹可寻。”
“原来如此。”任平生道,再无挂碍。其实他自己倒没什么,事情一了,就拍屁股走人。倒是他们这一帮人,说实话,除了余子,勉强能对付一个三境修士,其他人,战力实在有限。一旦被桐山宗修士发现,安然脱身的机会,微乎其微。
见任平生一直只是问话,并不伸手,余子便直接把手中的钱袋抛了过来。说道:“好了,咱们得尽快做些善后的事。像你这样的猎人,我知道,迷不了路。所以,你得先独自回我家去。后面的善后事宜,咱江湖人得守着哪份江湖规矩;你还没入伙,是不便在场的。”
任平生当然知道,他所谓的善后,只不过是赃银的分派或处置而已。他们既然并不分赃,当然便要集中收藏,所以任平生确实不便在场。
任平生笑了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只不过,我既然要远行千里,带着这么多银子,除了容易招人谋财害命之外,毫无其他用处。所以,这笔银子,余子哥你不妨先帮我存着。待我回来,再找你拿不迟。”
说罢,任平生将那钱袋抛回余子手中,身形一闪,如飞而去。他尽力施为的时候,便是那几人中脚程最快的余子,也绝难追上。
余子回到家时,天犹未亮;任平生也是一夜没睡,便干脆跟他闲聊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对那些人说的不系舟,是个什么地方,或者说,是一帮什么人的地方?”
谈论及此,余子语气颇为古怪道,“不系舟就是一帮强盗的老巢,这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个老贼,带着一帮小贼打家劫舍;在玄黄天下混不下去了;所以只好浮槎海上。我也不知道不系舟在哪个地方,只知道那个创建了不系舟的老贼,欠我家十万八千银。老子用他的名号去赚的零花钱,可不能算是他还债了。”
任平生默然不语,余子既然如此说,想必他家和那不系舟的“老贼”,有着某种不便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那个老贼,便是你们称为老*胡的人?”任平生问道,只挑与这件事有关的话题。
余子淡淡道:“不是,其实老*胡只是不系舟中的一个小角色;只不过他在桐川城这一带活动甚多,大家都知道而已。”
“哦,但你们既然自报名号,却又都面蒙黑布,明显的欲盖弥彰,对方真的会信?”
“管他信不信呢,也或许,不系舟的人真会这么干呢,故意做出个被人陷害的样子。”余子笑道,语气之中,颇为得意,“所以你没走过江湖,没经验。世间事,亦真亦假。你玩得越假,别人就越要相信他是真的。”
到目前为止,任平生并不知道余子他们所谋何事。但几个人,处处未雨绸缪,机关算尽,又如此配合默契;兵行险着,却绝无短视暴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