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真的是被这群人恶心透了。
她以为口无遮拦的孟义已经够恶心的,没想到这群世家门派的人还能把强盗之径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手指剧烈颤抖着,心间气血翻腾,控制不住的杀意迸发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铺天盖的杀意,拿起武器戒备着,生怕她突然暴走开始杀戮。
忽然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眼看去,逐安也低头看着她。
他低声说:“你相信我吗?”
织梦心里其实很痛苦,很多事她都不敢去想,太过无力而沉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她的所有都在一夕之间毁掉了,可笑的是,她连那些所有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
太苦了,心里打翻了一整碗黄连,所尝滋味尽是苦涩。
她怨,她恨,她也曾起过借幻花神功的力量去报复,杀光那些让她痛苦的人,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陪葬。
可是,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难道连做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能选择了吗?
她恨又怎么样?她说她恨还不行吗?
那她就一定要向恨意妥协吗?
她心底尚有一处余温,想要好好的活着,只因为一个人。
逐安忘记了,织梦却记得,他们以前是见过的。
当她被花奈丢在东郡城的荒山里,从狼群嘴里捡回一条命的时候开始,那种由心底蔓延的后怕告诉她,不要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任何人身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她自己,哭一点用都没有,她的师父不会因此多看她一眼,更不会因此可怜她。
她一个人坐在东郡城里的街边,没钱买药,被狼抓破的伤口没有处理很快又冒出血迹,全身的白衣早就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看着十分狼狈骇人。城中来来往往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看她的眼神冰冷又嫌弃,仿佛她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没人觉得她可怜,也没人肯买些药给她,甚至连一句询问的话都没有。
她抱着膝盖,闷闷地坐着。
要去哪里她不知道,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她的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寸草不生。
就这么呆坐着过了一天一夜,路上的行人都离她远远的,夜里也没人管她。
她顶着夜风寒露,浑身都冻僵了,伤口结痂又冻裂,反反复复,又疼又痒。
她仍然一动不动地抱着膝盖半死不活地坐着。
啊,真的好痛苦啊……
是不是现在立刻死掉就好了?
第二日城中一群嬉闹的顽童对她丢起了石子。
小孩子下手没有分寸不知轻重,觉得好玩丢石头都很用劲,砸在身上很疼。
她手指蜷起,心里滔天的杀意汹涌着翻滚着,眼睛变得漆黑一片诡异至极,像是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蛊惑着:杀啊!杀了他们!通通都杀掉好了!他们配不上你的仁慈……
手指放下又捏紧,反反复复几次,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掌,眼睛里的黑气散开,她依旧闷闷地坐着。
她对那杀意说: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身体不痛了,还是心里就不痛了?
那蛊惑声没再响起,连杀意都嫌弃她的软弱。
石头还在不住的砸下来。
她忍不住苦笑起来。
一块石子刚要砸上她的额角,却被一只手稳稳截住。
那人接了石子,低声呵斥了那群顽童,孩子们赶紧四散跑开了。
像是叹息了一声,那人蹲下身望着她,竟是一个眉眼温润如玉,白衣如雪的少年。
反观之下,她周身狼藉衣服破破烂烂浑身血污,脸上也脏兮兮的,真的很是惨不忍睹。她心里有些自卑,不想与他对视,扭过头
错开了他的视线。
那少年也不恼,温柔笑着同她说:“怎么不回家?”
织梦闷闷地不肯说话。
那少年便站起来离开了,织梦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更加郁闷沉默地低下了头。
怎么会这样,好糟糕啊……
这可是第一个肯跟她讲话的人,就这么被她赶跑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过了会,她身旁被温柔地放下了两样东西,一条红色的新裙子跟一包药。
方才那少年又坐回了她身边,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般,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自然又随意地开口,“裙子弄脏了可就不漂亮了。”
织梦抱着膝盖,终于闷闷地开口说:“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少年笑容深了一些,像是春日里的万树花开,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说:“我在意啊。”
织梦愣了愣,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自己如何活,跟别人可没有关系呀!”
少年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有事得走了,再见啦。”
他没有说他的名字,甚至没有看清楚她的脸,留下一条裙子和一包药就走了。
织梦摸着红裙子,柔软干净的面料,像是吃了一颗糖,感觉好像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是医师经常给人看病送药,他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病人,因为觉得她可怜随手送了她一包药,这样的事他做太多了,没有什么特别,很快他就忘记了。
可是织梦却一直记着。
他对很多人都心存善意,对她来说却是唯一的善意。
还是会觉得很痛苦,可是真的只要一个人的温柔就足够了。
她后来一直只穿红衣,因为就算受伤流了血印在红衣服上也看不出来。她想,等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