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庙堂朝政的事,人们在可望不可及时,尚能知足地自谓“玩龙玩虎不如玩二两土”,而一旦有人得窥门径,那臆症性的癫狂要不了多久就会整体的荼焚。
自己也如是。在位时,全村人争相恭维。回家后,半村人斜睨相看。
张发也如是,身为叛徒、汉奸时,人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女儿张芹有了一官半职后,大家又巴不得替他附疮吸脓。
郑朝宗出院后,不仅没有如开文所想,还了他垫付的钱,反而又向他借了五百元。
李新热闹风光的大学庆功宴刚摆完,郑世桂甚嚣尘上的婚宴又张灯结彩地开始了。
郑朝宗把开文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借了他的钱还不客气地让他帮忙给郑世桂买结婚用品。
李开文拿着说是借给郑朝宗其实还是自己的钱,不情不愿地开着拖拉机往供销门市走去。
担惊受怕几个月,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准备娶媳妇,却先成就了郑世桂的婚事。李开文想着想着就有些愤愤不平,也责怪自己多管闲事了。
朝宗叔啊,好好的过日子斗啥气呢,有多大的锅咱就放多少的米,非要东借西挪的堆满尖锅搞个夹生不行啊。俺大岁数比你还大,他抱孙子更急呢。
朝宗叔朝宗叔,你真是自私自利,哼。
不过想归想,生气归生气,李开文还是来到了晶都供销门市。他咬着牙对售货员说,来一条牡丹。
售货员怀疑来人一时口误,追问了一句,“您买牡丹烟?要多少?”
这时旁边背靠柜台站着的两个人也转过脸来,其中年岁稍大些穿着灰布衣服的汉子抬起左手竖起大姆指,“兄弟,阔气啊。”
“阔气,阔气”另一位年轻点的也附和着推动,一股怪里怪气又豪爽无比的山东腔调迎面而来。
李开文笑了一下,忙说:“帮别人买的,帮别人买的。”
李开文一进门就看见这两个哭丧着脸,夹着烟在云遮雾罩的山东人。他心里猜测他们八成和自己差不多,辛辛苦苦全为别人谋福。
售货员从后面仓库里把烟拿了出来递给开文。李开文看了一眼,多少有点不舍地付了二十元钱。
“两位老兄干嘛拉着个脸啊?”时间还很充裕,李开文就和他们闲聊起来。
两个山东汉子看了看李开文,一身衣服干净直挺,满头黑发一丝不苟,好似一位领导亦或起码是一个单位的采购员。
他们瞅着营业员不在意,又互相看了一眼,那位稍矮点的汉子说:“大兄弟,你能搞到尿素不?”说话时,连他唇上的浓密胡须都包含期待。
“尿素?日本化肥?”这个事情,李开文大体知道点。
尿素,进口的日本肥料,精贵地很,拥有港口的城市为省里采购时才能顺便截留些。
晶都做为港口城市的下属县份也沾了点光,前几天开文和黄伟还给村里拉回几袋,施给秋种的蔬菜。而就是这种私自截留的东西也是凭票供应,并且地域之间不许流动。
“你知道?你能帮我们买到些不?”高个子一看李开文的表情,就料定他是尊真神,急切地催问了起来。
矮胡子也很兴奋地许诺道“你们这卖28元一袋,我们给你60。”
李开文心里一动,旋即笑了起来。
是夜,郑世桂看着端坐在床沿的新娘伊鲜,耳边响起乡间听闻来的各种趣事。
**一刻,郑世桂知道自己不能傻坐着,任鲁莽的生命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他试探性又很坚定地走向新娘。
新娘伊鲜十分貌美,美地一般媒婆不敢上门献丑,生怕手里的蹩脚货色不但入不了她的眼,还折了自己的名头。
伊鲜看似小姑独处,对甚事都漠不关心,实则早就对郑世桂一往情深。
无权无势或有权有势时,爱情就特别青睐于郎才女貌。最是一瓶未满半瓶咣当的人家,才会斤斤计较于物质。
伊鲜虽然对别的男子弃若敝履,有着骄傲,可对郑世桂则只是崇拜式的爱恋,从未想过真有一日能与他出双入对。
郑世桂,是要蟾宫折桂的。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一身崭新女式军服的伊鲜看着郑世桂激动又有些胆怯的样子,羞赧地笑了。
至晶村、至晶村。
“一年生个桂子,二年生个宝丁”窗外郑世成极其败兴地念起了洞房词。
被郑世成这一打断,郑世桂和伊鲜瞬间清醒了,他们对视着笑了起来。
阿桂神勇地冲锋三次。当阿桂想第四次时,伊鲜恐惧了。阿桂则很高兴自己的神勇。
隔壁锣鼓喧天的热闹,让李开文如芒在背,他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怎么也睡不着。又让李开文如哽在喉,他东呼一口气西呼一口气,总幻想有个人出来让自己牢骚牢骚。
若不是看见郑朝宗叔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样子而一时心软,现在就该是自己夯土圈地盖房,好准备婚事了。
这下好了,人家喜气洋洋,自个倒闹了个冷冷清清。耽误了自己也就罢了,还连带着弟弟开武也着急上火的。
晶都习俗长幼有序,老大未嫁未娶,老二不能越俎代疱。
李开文曾经对父亲说过让弟弟先结婚的话。他自以为长城内外黄河南北的跑了一圈,见识要比常人为高。
李上前看着从高处摔下来还没回过神来的儿子,不得不把眼一翻:“你想让我天打雷劈?”一句话就把自以为是的文明人给逼到了不忠不孝的边缘。
所以,若是李开文不结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