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戴着眼镜梳着和开文哥差不多样大分头的中年男子,拿出一本硬封面小册子查找了起来。
看他一行行认真地对着名单,一页页有条不紊地翻着纸张,世桂不由地紧张起来。
那页码翻动一页,他的心就猛跳一下。当中年人翻到第六页时,突然抬头问了他一串问题“你叫郑世桂?至晶村的?考的是中专,还是大学?”
“是,是的,考大学,的”郑世桂极度紧张,几不能言,内心里倒明镜似的,刚才不是自我介绍了嘛?
他的疑惑未完惊喜又起,莫非我考、考上大学了?惊喜未定恐惧又来,没考上?
几种复杂感情,春风拂水鸭绿点点、乍暖还寒冷霜凝降,一阵紧似一阵。
“哦”中年人沉凝了一会“我再找找”,说着又快速地翻了起来,一改刚才的慢条斯理。
郑世桂偷偷地擦拭了一把冷汗。
“没有你的名字”中年人三两下就翻完,冷冷地说。
“怎么会没有?你一定是没看清,再找找,再给我找找,一定有,一定有。”郑世桂失望之下情绪也跟着失控,激动的话语有些不知轻重。
“没有你的名字”中年人克制着重复了一句,就拿起本子走到保险柜前。
“等等”郑世桂说着一个侧身,越过桌子直冲到中年人面前“你让我自己看,我自个找。”他一把探进中年人的怀里,抓住本子猛地往外一扯。
“你干什么?”中年人料不到郑世桂还有这手,条件反射地死抱着花名册“出去,来人”他斜瞪着眼倒竖着眉,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求你,求求你让我看看吧”郑世桂边说边躬着腰往外拉,哀求的声音带着哭泣的前奏,酸酸、疼疼。
“你,你给我滚开”刚还温文尔雅的中年人本性尽显,他一手怀抱住本子,一手抓着郑世桂的肩头用力往后一推。
郑世桂一时不防,腾腾退后两步跌倒在地。郑世桂赶紧坐起来,崭新的北京蓝上沾染了黄褐色的灰尘。
中年人也是一惊,他上前一步见郑世桂没事式的坐起来,又停在原地。
郑世桂双手撑地坐着,直直地看着中年人,嘴巴一抿一抿,眼里渐渐湿气弥漫。
“快走,再不走我喊人把你抓起来。”中年人余怒未消。
郑世桂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后挪撑着地,头部有些挑衅又有些委屈地后仰着,眼里的湿气渐渐凝结汇聚成一片晶光闪人的莹亮。
中年人看了于心不忍,“先回去吧,过几天还有一批名单,也许你在下一批次里”他好言安慰他。
每年的夏秋相接,都是中年人最忙碌的时候。
他见多了学子们拿到通知书时的欣喜若狂,更见惯了没有考中的学子们的帐然若失,还偶尔能见到几个女生大方自得地用痛哭流涕来表示难过。
然而难过归难过,也就是一会儿,之后就欢天喜地地该干嘛还干嘛去了。人啊,忍过那个生死不知的过程,结果是好是坏就相对次要了,好歹还有个结果。
毕竟是大学,那可是成功的象征,是精英的代词,可不是广而泛之的谁都能去过把瘾的。
他们努力拼搏,在期望能够蟾宫折桂、上苑探花的同时,也早有了一试不中另想他法,天下之大我心俱容的准备。
城里的年轻人,插过队下过乡,早就会自谋生路;农村的年轻人,五岁做饭,六岁下田,十岁时就能独挡一面。
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每一位有缘于高考的人,都不惧多年寒窗的苦读,更无畏那百里挑一的录取率。因为一旦得中,你不仅有精彩纷呈的大学生活,还会有将来绚丽多姿的美丽人生。
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让无以数计的年轻人,像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其实,高考就是赌博,而又不同于赌博。
相同的都是不知未来,期望美好未来。
不同的是,赌博只需要一点资本,买了注码后就束手待毙地,坐等着运气来兴师问罪。而运气对负荆请罪的软骨头,往往又是不屑一顾的。
高考则是金榜题名前就必须全力以赴地戴罪立功。是功过相抵的平安无事,还是功高盖主的宿命人生?在特定的年代,很多时候全凭命运的一时高兴。
高考的前期投入过高,导致后期的结果显得有点无足轻重。成不成在此一举,成则以后也许可以平步青云,败则亦可另谋他途,在别样的人生路上照样披荆斩棘。
赌博的初始投入太少,让人总梦想着不劳而获,成败与否多来几次无妨。然则就是在这种递次增加中,却会不知不觉地博上了整个人生。
眼前的这个孩子,郑世桂,不是在高考,也不是在赌博,而是在赌命。
倔强的郑世桂终于忍住了,没有让那颗不争气的泪珠滑落下来嘲弄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心。
他爬起来拍拍后背、屁股上的土,又拍拍手,向中年人弯腰鞠了个躬,就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办公室。
这个过程,中年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花名册。
天地真的视万物为刍狗。在郑世桂心情阴暗地快板结成块时,老天依然顾我地用秋高气爽来显示自己的没心没肺。
郑世桂抬头看了看天,咒骂一句就揣着砖块一样的阴闷心情,走两步停一步地来到了教委门口。
看门的老人看阿桂的脸吊得快像烟熏的冬瓜,心生恻隐,安慰他说:“孩子,没啥,周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