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已一月有余,然每每午夜梦回,顾安年仍是会梦见那日倾盆的大雨,那刺眼的三尺白绫,以及将白绫送到她面前的人,而陆方伯是那些人中她记得最清晰的一个。
少年的脸庞清秀而稚嫩,与梦中失了颜色的俊朗挺拔模样相差甚远,但顾安年就是知道,这个少年就是将来叱咤一方的大将军,那漆黑眸中透出的坚毅倔强渐渐与梦中重合,让她坚信不疑。
前世的陆方伯,在顾安年眼中是神秘的。
前世,她曾多番打探陆方伯的消息,然每次得到的都不过是陆将军功绩如何显赫,为人如何特立独行,才华如何出众之类人人皆知的事情,关于身世,却是一直查无所获,就好似他的过去被完全抹掉一般。
只听闻陆将军出身市井,是凭着一身真本事,追随齐大将军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得来的荣耀。她以为,所谓的出身低微不过是相较于京中世家而言,如今才知竟是如此。
平息心中翻腾的情绪,顾安年冷眼看着前方全身汗湿的陆方伯,联想前世情景,心中忽地有了一个计划。
都道陆将军年少不如意,是到了十一二岁偶遇齐将军,因受齐将军赏识,带回府中栽培,后才得了机会上阵杀敌立功,成就一番事业。
如今算来,还有几年光景,陆方伯才会偶遇齐大将军。
顾安年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这倒是给了她极好的机会。
绕过街道,寻了一处较僻静的角落站定,顾安年招手对青叶道:“将几个盒子里的物事都集中到一个盒中。”
跟着顾安年这么些日子,青叶已经习惯了不问缘由听命于她,只一句话,青叶便合着两名丫鬟将所有锦盒中的首饰胭脂装入一个锦盒之中,塞得是满满当当。
顾安年满意地点头,又指了墙角处一堆石头道:“都装到盒子里去。”
三个丫鬟皆是一惊,面面相觑眼中皆是疑惑,但也立即听命行事,合力将几块皆比成人拳头大的石块装进盒中。其中最大的一块有人头大小。
过得片刻,青叶抬头望向顾安年,道:“小姐,已经都装满了。”
“嗯。”顾安年点头,对名唤黄桃的丫鬟抬了抬下巴,吩咐道:“你去请那边帮工的小哥过来,就说我们东西太重搬不动,请他帮忙,到时会付双倍工钱给他。”
“这……”黄桃迟疑地望了眼青叶和黄杏,又望了眼装满石头的盒子,而后才福身道:“是,小姐。”
项氏派来的丫鬟,自是有些本事的,不过片刻,黄桃便领着少年陆方伯过来了。
顾安年隐去唇边的冷意,仰头望着高自己一大截的人,扬起天真的笑,道:“这位哥哥,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陆方伯只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童音,抬头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笑得无邪地望着自己,大眼睛水灵澄澈,里面全是自己的身影,他登时心头一震,晒得有些黝黑的脸庞浮起薄薄红晕。
这般漂亮精致的女娃娃,他还是头次见。
他本是不愿过来的,那来请他的少女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人家的丫鬟,他不愿和这些勋贵沾上任何关系。但听得那丫鬟说她们主仆几人出门未带家丁,如今东西买多了搬不动,他终是不忍,几番犹豫后,便点头答应了。
陆方伯犹不知,他的一时心软,带给他的将是一生变数。
青叶将陆方伯带至放锦盒的地方,委身福礼道:“有劳小哥了。”
陆方伯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拱手回礼,而后俯身抱起那一摞锦盒,意料之外的重量让他有瞬间的诧异,而视线在扫过锦盒旁的地上露出的新泥时,他甚至怔愣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很快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青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忍,垂头回到顾安年身侧,福礼道:“小姐可还有吩咐?”
顾安年听出她语气中的些许生硬,心中哼笑一声,嘴角弯了弯,缓声道:“回罢,时候不早,可别误了向祖母请安。”说罢移步往前走去。
“是,小姐。”青叶低头应了,招呼两个小丫鬟跟上。黄桃与黄杏瞧了眼身后的陆方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说是要赶紧回去,然路上顾安年却四处好奇地张望,表现地对街上的事物很是感兴趣,不时还会凑到抱着锦盒的陆方伯身边,小哥哥地叫个不停,问东问西。
青叶并黄桃两个丫鬟皆是低眉敛目,不敢有任何的表示,青叶只盼着这路能更短一些。
七八个锦盒,里面装满沉甸甸的石头,这对于已经习惯搬运工作的陆方伯而言,并不算太重。然而锦盒不比麻袋,里面装的是贵重器物,而不是大米等可以随意搬运的东西,是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损了里面的物事。
“小哥哥,那糖人儿是怎的做出来的?”顾安年一手指着街边卖糖人的担子,一手拉着陆方伯的褂子下摆,大眼睛溢满好奇,亮晶晶的。
“这,这个我也不知。”陆方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红着脸讷讷摇头,看到那精致的小脸因为他的摇头而露出失落的表情,他又不由心中懊恼。
这般绕来绕去走了不知多久,陆方伯渐渐觉得吃力,维持着一个动作的手臂酸涩难当,他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他也曾心生疑惑,猜测过这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戏弄。他虽老实,却并不愚笨。然而每当那陶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