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弹下最后一音。
普通琴曲收尾,或悠扬或悲怆,大抵是呈着个减弱的走势。可这一音,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高之清亮若一道炸雷在堂内响彻,如龙遨苍穹,凤鸣九霄,让所有人脑中一震,从沉醉中惊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台上一副巨大的画卷。
寥寥几笔,将这青楼内外的一方景致刻画的入木三分,赫然一副湖心烟雨图。
堂内不乏精于此道者,这会儿纷纷交头接耳的品评起来。灯笼重新点起,恢复了一派光亮,纯白的帷幔向两侧缓缓分开,露出了清丽无双的大燕名姬。一片嗡嗡声中,无紫朝后面的乔青眨眨眼,一副邀功的神色,见乔青点头,立马笑得无比灿烂。
能得公子一夸,总算没白费了她三年苦练!
“无……无紫姑娘,不知这画可卖么?”堂下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起身的男子唇红齿白,十六七岁的少年,微微低着头两颊泛上红晕。这一问,不少人都眼睛发亮,跃跃欲试起来,能得名姬一副字画,绝对倍儿有面子。
“不卖!”这画可是要送给公子的。
“是,是,如此画作若以银两相较,倒显得在下肤浅了。”少年讷讷应是,白皙的脸庞更是通红,偷偷朝台后的乔青瞄了一眼,一咬牙问道:“不知姑娘师承何人,此画笔锋肆意,一点一墨挥洒自如,和翼州大陆上传统的画法大相径庭,倒是……倒是……和方才那独特的琴音异曲同工。”
这话落下,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惊呼。
原因无他,乔青弹琴之时是在帷幔后面,众人沉醉在琴音之中根本没发现她这个人。待到这会儿堂内大亮,帷幔拉开,又被这少年一点,纷纷看清了弹琴之人。刚才竹心湖上可是有不少人都看见的,知道的摇头大叹,上天果然是公平的,这乔家小九一介废物臭名远扬,没想到在琴艺上竟有这等造化!
方才那琴声之美之独特,恐怕连那琴痴忘尘公子,也要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然后就是一惊,听这少年话中的意思,难道无紫姑娘竟然和那乔家废物,师承一脉么?怪不得画舫上的时候,这乔青的男宠口口声声她们关系匪浅。
不知道的人纷纷探头询问,也将竹心湖上那一出了解了个清楚明白。
不由得,各色视线投向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乔青,一个便是堂内换下了衣服的宫玉和乔文武。
这两人尽皆沉浸在无紫的美色中忘乎所以,宫玉满目痴迷,乔文武神色恍惚,一见周围人投来的暧昧视线,双双回过神来霍然起身,恼恨地瞪着那始作俑者,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
或探究或好奇或愤恨的视线交汇中,乔青无疑成了焦点。
她眨眨眼:“怎么都看着我,难道是今天气色特别好?”
说完,很是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笑的眉眼弯弯熠熠生辉:“昨晚睡的真好,果然面若桃花了么……”
噗——
满堂人被这不要脸的话绝倒。
宫琳琅一杯酒喷出来,拍着怀中女子的大腿哈哈大笑。
姑苏让把玩的玉笛掉到地上,只觉这少年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只有宫无绝闭目不动,食指轻轻在扶手上瞧着,棱角分明的薄唇扯了扯,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众人嘴角抽搐着爬起来,见鬼地看着那一脸陶醉的红衣少年,此人脸皮之厚,已达无敌境界!刚才谁说那琴声如天籁的来着?听错了,绝对是听错了!
一片接受不能的惊悚中,乔青看向那垂着头的脸红少年。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少年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脑袋缩进领子里。和她的女扮男装不同,她是雌雄莫辨,他却绝对是娘们唧唧,像是在母亲的羽翼下等待喂食的雏鸟,柔软又羞涩。
她甚至怀疑,如果再看下去,估计这小子都要哭了。
不过……怎么这么招人恨呢?乔青暗暗磨着牙,心想这小子从哪蹦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老子向来低调,这下好了,一不小心又是万众瞩目。
隐在堂内三个地方的洛四项七非杏三人,眼皮子同时抖了抖,为自家主子的无耻汗颜。嚣张的都没谱了,还好意思讲低调?脑后忽然一凉,三人同时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家三百六十度无处不长眼的主子远远瞄来的威胁目光。
得,又被逮着了!
三人缩了缩脖子,作鸟兽散。
乔青收回阴丝丝的眼风,朝候在台子一侧的锦娘打个眼色。
锦娘会意,在越来越热烈的讨论声中,莲步款款走上台来:“诸位,请先静一静,听奴家一言,今晚无紫姑娘才是主角,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奴家刚刚知晓,今夜可是无紫姑娘最后一次登台……”
“最后一次?”话音未落,众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惊呼起来:“锦娘,你可莫要糊弄咱们,无紫姑娘享誉大燕,怎会这么早就收山了?”
“无紫姑娘,给咱们说句话吧?”
“诸位静一静,无紫姑娘想必也舍不得诸位厚爱,所以委托锦娘在这烟雨楼告知各位,今晚为了让大家都能尽兴而归,无紫姑娘特意破例一次,愿与诸位中的一位公子雨中夜话。”锦娘素手一压,压下再一次兴奋起来的欢呼声,眼波在台下盈盈一转,接着道:“具体是哪一位大爷,想必诸位都有数了,价高者得。银子呢尚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各位对无紫姑娘的心,或许这花前月下吟诗作对,一夜下来就成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