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仙侠修真>剑谍>第七章 替罪
何时已血肉模糊,肿胀如深紫色的球囊。

他却毫不停顿,每一掌针刺般的剧痛,反令心中洋溢起一缕舒畅的快感。喘息逐渐的急促,脚步慢慢地沉重,古木也需三五掌才能劈倒。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顶蒸汽腾腾,恍若不觉,迈上两步又朝着一株粗壮的古木,挥动血淋淋的手掌狠狠一击。

“砰!”树干剧烈抖动数下,震落不少枝叶,古木却未见断痕。林熠被一股巨力反震,胸口窒息难当,顿时气血翻腾,从口中溢出一缕瘀血。他用衣袖一抹,“砰砰砰砰”一连又是四掌。古树被打得左右摇晃,就是不倒。枝叶“沙沙”作响,似是在讥笑他精疲力竭,似在嘲讽他的无能为力。林熠怒气勃发,嗓音沙哑低吼道:“你给我倒下去,倒下去!”双掌不断击打,在树干上,留下一个个殷红的血手印,陡然丹田刺痛,经脉齐震,“哇—”地扶住古树喷出数口血箭,染红了飘落的林叶。他一阵虚脱,举目四望,视野所及尽是横七竖八被击倒的巨木,林间一片狼籍,残枝败叶在风里无助地飘零。他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年,二十年,鬓角的发丝,只在转眼间已化为一缕缕银紫色,寥落地飘荡。背后,忽然响起一声深深的叹息,蕴含着怜悯与沧桑。“若蝶!”林熠倏然回身,布满血丝的双目扫视声音来向,却见一位白衣女子,飘然从树后步出,却是天宗长老雪宜宁。林熠眼眸里闪动的星光,顿时黯淡下来,落寞地拭去唇角血迹,冷冷无语看着她。雪宜宁缓缓走近,打量着林熠道:“林教主,幸好你停下来了。否则,只怕连你本人也要和这些古木一般,永远倒在唐纳古喇的深山莽林中。”林熠神色冷漠,半晌开口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等你。”雪宜宁直视他冰冷又空洞的眼神,回答道:“我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你六天。”林熠混沌的心神一警,想起自己在虚芜城的秘道中,击杀卓方正的事,深吸一口气道:“你想为卓方正报仇?”“果然是你。”雪宜宁轻轻道:“只是,可惜了鸾霜,也可惜了正儿。”林熠一怔,隐隐察觉到一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脑海里混乱一团,不住晕眩,只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雪宜宁淡淡笑了笑,摇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在虚芜城占星台,鸾霜向我承认,是她杀死了正儿,如今她已独自回返观止池,向宗主领罪。”“什么?”林熠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卓方正是我杀的,与鸾霜何干?”雪宜宁唏嘘道:“你还不明白么?她是在替你顶罪!正儿是戎宗主的关门弟子,无论你杀了他出于何种原因,都为祸非小,戎宗主乃至整个观止池,势必不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定要向你讨还公道。所以,鸾霜才会出此下策,要为你替罪领罚!”林熠听呆了,茫然摇头喃喃说道:“她、她为何要替我顶罪?”他的脑袋里嗡嗡轰鸣,只突然回忆起古堡疗毒,雁鸾霜在替自己吸吮肩头余毒前,所说的那句话:“有你这五个字,我已足够了……”

他的胸口骤然一热,恍然明白过来,早在那个时候,雁鸾霜已下定决心,要替自己挡去这场灾祸。

可是,她真的好傻。难道,卓方正不是他杀的,天宗就会放过自己?她不是不晓得,戎淡远已磨刀霍霍,准备联手正道八派围剿冥教,多这一事,少这一事,都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

她的牺牲,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又或许她明知如此,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林熠的眼眶悄悄地湿热,恍恍惚惚听到雪宜宁叹道:“没有人相信鸾霜会杀害正儿,可是她一口咬定,又向我指明正儿的坟冢所在,我也莫可奈何。思前想后,此事恐怕仍旧与林教主有关。故而我特地在此等候,希望能求证真相。”

林熠也不清楚,自己对雪宜宁的话,听进了多少,干涩问道:“如果定罪,鸾霜将会面临何种处罚?”

雪宜宁脸上掠过一丝悲哀,低声道:“最好的结果,也是要在锁雾林幽居一生。你该懂的,不论正魔两道,哪门哪派,杀戮同门都是罪不可赦,纵是不死,亦要遭人唾弃,惨淡孤老。”

“我懂,”念及自己的遭遇,林熠苦笑道:“别忘了,我是过来人。”

雪宜宁点了点头,悠悠道:“如今她正面临将与你相同的命运,我却爱莫能助。”

林熠的思绪渐从方才的伤恸里,摆脱出来,略略清醒,开始默默思忖雁鸾霜的事情,他问道:“既然你知道了真相,为何不帮她开脱?”

雪宜宁道:“我不是当事人,也未亲眼目睹,长老会不能仅凭我的一面之辞,做出裁决,最多,勉强可以答应将鸾霜的公案,暂时搁置,待找到新的佐证再说。”

“所谓新的佐证,指的就是我了。”林熠沉声道:“只有我能帮她洗脱罪名,是么?”

雪宜宁颔首道:“是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林教主,请好自为之,告辞了。”说罢,飘然朝林深处隐去。

“等等!”林熠突然在她的身后叫道。

雪宜宁回首,诧异道:“林教主?”

林熠道:“能否告诉我,两年前,若蝶托鸾霜转交你的那封信函,到底是什么内容?二十多年前,逆天宫一战,雨抱朴为何会迟到?”

雪宜宁面容上,浮起复杂难明的神情,许久后摇摇头道:“都过去了,还说什么?”不待林熠继续追问,她御风而起,倏忽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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