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波听到“蕊姬”这个名字,心中清楚,眼前的这位姑娘出身贱籍。
乐户,乃大唐的刑律名。
这是一种罪役户,也叫“乐人”。通常是把犯罪官员的妻女没入官府,隶属乐籍,成为乐工。而有些年轻貌美的乐工则被充当官妓,供人玩乐。
所以“蕊姬”也并非这姑娘的真名。
张波见她并未提及原本的身世,知道她必是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再继续问究,大大咧咧的答道:“我姓张,你喊我张大哥就行。报恩之事以后莫要再提。你我萍水相逢,来日各奔前程,不用挂在心上啦。”
蕊姬听张波这样讲,知道这位张大哥是在暗示自己:不久便会和她分道扬镳,从此两不相干,不由得悲从中来,默默点头。泪水却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淌。
张波愕然道:“蕊姬姑娘,你何故落泪啊?”
蕊姬闭上眼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她又觉得如此会对恩公不敬,踌躇片刻,轻声回答:“奴家不敢欺瞒张公子。我已蒙死志,恐怕今生再难报答您的恩情,故而分外伤感。还望公子见谅。”
因为幼年时的经历,令张波最见不得厌世轻生的悲剧,他赶忙劝慰蕊姬:“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弃?你有什么难处尽管道来,在下定当全力相助。”
此番言语,更加触动蕊姬的伤心之处。她一边饮泣,一边向张波道出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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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姬自幼因为父亲获罪,被发配到官妓坊学艺。十八岁时,她被工部的一位侍郎大人看中,赎身除籍,纳入府中为妾。
怎料到府里的侍郎夫人非常泼辣,根本容不得可怜的蕊姬,整日里打骂虐待。不到半年时间,便将她扫地出门。
侍郎大人无奈,只好赠送百两纹银,又雇辆马车,送她回原籍汴州安身。
行到此地,车夫因贪时赶路,没能及时留宿客栈,傍晚间正遇上山贼打劫。若不是张波恰巧路过,她被玷污身子不说,恐怕连卿卿性命也难保住。
“公子,不瞒您说,”蕊姬最后道:“奴家在故乡早已举目无亲,此前在路上便有些心灰意冷。今日再经逢此劫,怕是天意不肯容留。奴家不敢耽误公子,与您别过后自会寻个了断。”
张波挠挠头,咬着嘴唇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唉,得啦。姑娘也不必为难。你若是不嫌弃,就先跟我去东都吧。等到了洛阳,我再想办法安顿你。”
蕊姬闻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挣扎着起身给张波叩拜:“奴家愿意当牛作马侍奉公子,报答您的似海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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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姬被张波收留后,感觉人生又重新燃起希望。心情愉悦,没几天,身体也很快恢复过来。
于是,这二人启程上路,结伴同赴洛阳。
张波对蕊姬大略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但天真浪漫的蕊姬听完后,并没有显得太在意。只要能够跟在张波身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并不怎么关心张波有多高的官职地位。
尤其是当她听说张波尚未婚娶,表现的非常开心,同时也悄悄将原来自称的“奴家”,改成了“妾”字。
张波生性豪迈,对此也并不介意。他带着蕊姬穿城过镇,翻山涉水,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偶尔走到山林之间时,张波便会钻进树丛,射猎些野鸡野兔,烤来给蕊姬品尝。蕊姬吃的开心,就站在篝火旁,给张波跳舞唱曲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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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光景后,张波和蕊姬终于抵达目的地——东都洛阳城。
两人来到洛阳北面的徽安门外,远远便看见一队官员兵士在此地等候。
为首的正是何光华的亲信大将蒯印。
蒯印看见张波,趋步上前,拱手微笑道:“卑职参见张大人。前日接到驿站通报,大人这几日便会抵达东都,太子殿下和太傅特意吩咐,要卑职率领洛阳各署官员在此迎候大人官驾。”
他身后的众位将领官员也纷纷作揖问候,乱哄哄响成一片。
张波拱手环揖,回应“有劳各位大人”。然后又对蒯印笑道:“蒯将军别来无恙。你我皆是正四品的羽林中郎将,这‘卑职’二字,张某可不敢当啊。”
“哪里哪里,”蒯印面露亲切神情:“卑职怎敢与大人比肩。张大人不仅是随扈御驾的亲卫将领,现在更荣升东宫詹事府的太子詹事,掌统三寺、十率府之政。将来殿下登基,大人定然是封侯拜相,到时候卑职还指望您照拂提携呢。”
张波闻言大笑:“哈哈哈,蒯印啊蒯印,你可真招人喜爱。看来当初在帝都明德门,幸好没有冲动给你一箭。”
蒯印颇有些尴尬,但他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假装没听见张波的讽刺,引领张波蕊姬二人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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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皇城宫城,皆在东都的西北角,可是蒯印过门不入,而是领着张波跨过城中的洛水,直奔南市旁边的嘉善坊。
张波来东都之前,早对城中的地形路况下过一番功夫,此时眼见蒯印南辕北辙,不仅疑惑询问。
“哦,张大人有所不知,”蒯印从容答复:“每日这个时辰,殿下都在午休或读书,最厌烦旁人打扰。所以曾有旨意,让大人先暂时回府歇息,待明天一早再入宫觐见。”
张波还是大惑不解:“既然如此,我们不是应该去官署吗?怎么朝着东南方向,越走越远呢?”
蒯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宅邸道:“这是太傅的意思。张大人自帝都远来洛阳,想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