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中,凌风感觉自己象掉在了云堆里,柔软而温暖。
慢慢的,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昏迷了太久,骤然睁眼后的光线使他有刹那间的晕眩。
他闭上眼睛,再慢慢的睁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璎珞流苏,锦帐丝衾,他侧了侧头,绣花枕上还散着淡淡的香味。
床边是一张精致的梳妆台,上面还摆放着各种梳妆用品。
梳妆台的旁边是一个盆架,架上却没有水盆。
房间中央是一道屏风,屏风上雕着各种精致的图案,还画有花草与飞鸟。
这无疑是间少女闺房。
凌风叹了口气,这一定是梦。
自己明明在金华府衙被那姓关的师爷一掌打到飞出花园,口吐鲜血,就算不死也已被张南押下牢房,又怎么会躺在这里?
但是,这被子实在太软,枕头也实在太香,而且,躺在这里也实在太舒服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哪晚不是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度过。
就算要死,也要多躺一会再死吧。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种极轻极柔,不属于男人的那种脚步声。
他也懒得睁眼,如果要死,就在这里来一刀吧。
脚步声在盆架处停下,然后就听到了拧毛巾时滴水的声音。
脚步声又来到床前,然后,他就感觉到热热的毛巾在脸上擦拭,再慢慢的转到脖子上。
凌风心想,这人还真是讲究,杀人还得把脖子洗干净了。
也对,先父向来待张南不薄,张南要杀自己也得让自己干干净净的死。
他不禁又叹了口气。
洗脸的手突然停下。
“你醒了吗?”一个温柔而甜美的声音问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温柔的一刀?
他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
那人停了一会,见凌风没有反应,便起身出去了,凌风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便又睁开了眼睛。
然而,眼一睁开,凌风就发现那人根本没走,正倚在床前默默的看着他。
凌风差点整个人从床上弹起。
一袭黄裙,长发披肩,手上拿着一条丝巾,纤长的手指,红润白晳。
可是她的脸?
如果这是脸的话,她投胎时一定是从烟囱爬进去的。
她的整张脸就象是一张沷过墨水的画纸,若不是还有两只眼睛在动的话,他一定以为这就是一块木炭。
“你……?”难道我已死了?难道这是地狱?
原来黑无常竟是个女的。
凌风又叹了口气。
“是不是吓到你了?”那人轻轻的问,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凌风凝视着她,她的双眼一闪一闪,就象是嵌在煤球上的两颗明珠。
“说实话,我确实吓了一跳,再想想,反正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凌风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鬼?”那人笑着问道,她一笑,就露出她那洁白整齐的牙齿。
“其实,也许鬼也并不可怕,有些人比鬼可怕得多。”凌风又道。
“那我可怕吗?”那人又问。
“我只是奇怪,我明明听到你的脚步声已出去了,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呢?”
“因为我是鬼啊,来无影去无踪。”
“可是,你又不象,鬼不都是很凶吗?”
“也许,我是温柔的鬼呢?”
凌风看着她:“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这温柔的鬼呢?”
“我叫恋尘。”
“恋尘?恋尘。”凌风默默的念了两遍,“既然已逝,又为何还要恋那红尘?”
“也许,我恋的不是红尘,只是恋那尘世中的一段缘呢?”
“那一定是段孽缘。”
“何以见得?”恋尘问。
“因为你已经脸都被气黑了,不是吗?”
“噗嗤”恋尘又笑了,可是这笑实在不太好看。
“你都已经躺了几天了,难道就不打算起来走走?”恋尘看着他道。
“几天了?”凌风吃惊的问。
“三天了。”
凌风这次真的坐了起来,看样子,自己只是昏迷了三天。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竟然一点受伤的感觉都没了。
他穿上鞋,径直往外走去,他打开房门,这才真的是愣住了。
外面是一个山谷,他所处之处是一个离地丈余的山洞,山洞是在一个悬崖上,旁边还有一排石梯通往山谷,山谷中是一大块平坦的草地,开满各种各样的不知名的花,红红绿绿,馥郁芬芳。
草地旁边的悬崖下还有个小水潭,那是从石缝里渗出的水,汇聚而形成的,水质纯净,清澈见底。
这简直是人间仙境。
石梯外侧居然还有石墩,石墩上留有圆孔,碗口粗的圆木从孔内穿过,圆木上攀满了藤蔓,藤蔓上缀着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山风吹来,花叶轻摇。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这是九天仙境?”凌风心想。
“我最喜欢这种自然的美了,安详静谧,与世无争。”恋尘在他身后道。
“真是太美了!”凌风感叹道。
“你喜欢这里吗?”恋尘问。
“喜欢。”凌风毫不犹豫的答道。
“若是要你在这里呆一辈子呢?你愿意吗?”
“这……”凌风犹豫了,他想到了父母的死,想到了张南的忘恩负义。
人们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再加上一个母亲呢?
这仇,能不报吗?
他又想到胡志高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