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的声音在身后扬起,李愚不解地望着她,眼前泛起一片雾气。
白饵慢慢坐到他的身边,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即便有一天,我们找到了我们想要找的人,但若是我们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们,他们迟早有一天要与我们分别。而这场苦苦的追寻,到头来只会是一场徒劳!”
低语间,仿佛咽下万种苦楚,全身的血液慢慢沸腾,烧灼着她那早已冻僵了的心。秦淮河畔和囚奴囹圄过往的种种,忽然在她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或许我们都没有真正意识到,何为乱世?我们总是在黑暗中期盼光明,在绝望中等待希望,总是在用最后一点残存的孤勇,负隅顽抗,我们总以为忍辱负重,便可以窥见天光,但,不是啊!我们只是活得太过卑微!卑微的人注定会死在敌人的刀下!”
当族人的唇枪舌剑一次次划过同族人的喉头,当狼人的弯刀飞起一颗颗高贵的头颅,万箭,不偏不倚,刺穿了她的心!
“这是一个乱世,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乱世,乱世之中,恶人原来不分种族、不分派别,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和足够强大的野心,他们便可以任意主宰杀戮、主宰每一个弱者的生死!”
“这个乱世,注定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白饵斩钉截铁说着,语气中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指了指台阶下那些明明灭灭的烛火,盈盈的眸子忽然带笑地说着:“你看那红烛之心,多像我们的亲人,每当火焰随风轻摆,他们仿佛就在远处朝我们挥手。”
猝然,那眸子一寒,面色变得极其冷寂:“但是啊!他们终究抵不过夜里的寒风,若是它们不能像落地的宫灯那般,有灯罩护着,无论我们如何守着它们,它们总会在某一时刻,被风扑灭,消失殆尽。”
言罢,垂眸之时,一声轻叹从她口中缓缓飘出,说不出如斯的凄清和无奈。
李愚面色沉沉,深邃的目光在她遥指的方向落定,星星点点皆是深不可测。
叹万里江山,无她容身之所!聚九州之铁,难以铸此一恨!
李愚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已是一片血红!
他紧抿双唇,眉心几乎皱在一起,执念就像决堤的海水无法抑制地袭上心头,让他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安然冷静,眼中的光芒就像一道道闪电与那些明明灭灭的灯火交织着,嗔视良久。
“你说的对!乱世之中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想要不为鱼肉,那就只有我持刀俎!权利是用来保护弱者的!既然他们不识时务,那就休怪时世无情!”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嘶厉,仿佛饮冰。
李愚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白饵明显地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她扬起眉,不解地望向李愚,可是往日那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却没再说一个字。
大风呼啸,百草摧折,穿透宫墙罅隙的参天古木,招摇着枝枝叶叶,迎风发出幽咽的声响,好似凄厉鬼哭,来势汹涌的寒风幽地闯入殿中,将四周巨大的帘幕
掀得起起伏伏,小小的天地登时一片云波诡谲,谁也没察觉,几盏明媚的烛火悄然熄灭。
“白饵!余生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李愚突然将她的双手握得更紧,沙哑的声音似寒烟般,散不开凄凉。
虽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么一个问题,但再次望向他的眼眸时,白饵知道,他急切的眼神中,正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郑重的答案。
“余生...余生我只想替我家哥哥看着秦淮,看着秦淮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事忽然变得和夜一样深沉,寂寂的宫殿中,她听见窗外那簌簌飞雪卷着凛冽的寒风不断敲击轩窗的声音,她不禁心叹:多么猛烈呀!“可是,会有那么一天吗?如果有,那是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生命将息的那一刻?或许,”
“或许明天。相信我,你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他急急断言,仿佛不愿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关于绝望的假设。答案,他其实早已猜到,他只是想要让她和自己一样坚定,让她和自己一样无惧:“答应我,好好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秦淮冰消水溶、草木葳蕤,看着它一点一点变得繁华,比昔日还要繁华!”
抿着抽搐的双唇,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潮湿的情绪,灿着一双泪眼,一个劲地朝他点头:“好。”
她总是很喜欢听他说的话,正如,她总是很喜欢看着他湛蓝色的眼眸,哪怕从此前路滂沱、生死不定,哪怕他的眼底里此刻浸透着冰山的寒冷,她总是愿意去相信他。
看见她眼中万分的笃定,李愚旋即将她揽入怀中,那一刻,心事重重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沧桑的笑容。
其实,他也不敢去赌今夜之后会怎样,他只想有个人能够与他并肩前行,他不敢奢求她能为自己做什么,更不敢奢求她与自己生死与共,他只希望,她能够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与他经历的一切。
与他相拥,白饵才发现原来他的身体是那么的冰冷,她明显可以感受得到,他身上所承载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
“对了!我有一件东西要赠与你。”
收起眼中的泪花,她隐着一抹疑问,再次看向他时,清澈的眸子里不禁浮出喜悦,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羌笛。“是那只羌笛!”
“从今以后,你便是它的主人。”交过羌笛的那一刻,所有的心思仿佛和盘托出。
小心翼翼接过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