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揉着自己的鼻子,眼圈红红的,缩着脖子几乎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鹌鹑。
云伐本想骂他,想质问他为什么要一言不发地从醉仙楼跑出去,甚至想揍他一顿,但是看着书生扁着嘴角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心。
“哎,还好你这小书生够聪明,能叫那女疯子从狗洞里钻出来送信,不然鬼猜得到你居然跑进太尉府中去了!”桌边,王焕摇着金扇一副卸下了心中大石的轻松表情,说着他又转向云伐“探事十六,这小书生我给你找回来了,不生气了吧?”
但是云伐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只问书生“谢琅,你怎会身陷太傅府的?”
书生突然被点名,沉默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说到最后,他又感叹道“太尉府实乃虎狼之地。申屠英虽然是生来痴傻,却天真纯良,热心质朴。我是逃出来了,却不知她会不会遭到牵连。”
“哟,你还有闲心关心那女疯子。”王焕拿扇子指着云伐,大笑不止“你是不知道这家伙为了你吃不下睡不着,活脱脱瘦了一大圈,却也不见你问候一声?”
谢琅便依言看去,只见云伐脸上满是疲倦,眼下都挂了两片乌青,也确实是瘦了些。他心里有愧,老老实实地道歉“这事儿是小生错了,还望海涵……”
“海涵你个大头鬼!”云伐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你这书生满脑子浆糊,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从那吃人的地方转了一圈还能全手全脚地回来!再有下次,我便干脆挑了你的脚筋,让你跑!”
谢琅知道这人是在故意放狠话,却依然被吼懵了,本来就担惊受怕了许久,此时委屈一起涌上来,眼里就迅速蒙上一层水汽。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害怕的东西”这个分类里多加一个——棍打、狗,还有云伐。
“你这……唉。”云伐看着书生那死命咬着后槽牙不肯让眼泪掉出来的样子,抑郁地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双手猛地拍在他的肩上,这一震就给他震了个泪流满面,
“谢琅,我叫崔云巡,乃是景王的庶长子。”长生界
“云伐,你别说了。”那双狐狸眼里没了狡黠和玩味,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悲怆,涨起的血丝叫人不忍一看。谢琅难以承受这沉重的氛围,只能单薄地劝着。
“不,你要听我说。”云伐再次拍在谢琅的肩膀上,捏得他的肩骨阵阵发疼,“我因姨娘被景王妃厌恶,一直居住府外。事发当年,我又恰逢外出求学,因此逃过一劫。景王在京郊软禁三年,忧虑致病,临死前送出最后一道口信,要我好好活着。”
“谢平治,你说你这一生已不妄求王权富贵,只想粗茶淡饭平淡安稳,敢问谁不想这样的生活?”此时,王焕也插进嘴来,他把手中金扇一收,从袖袋里换出一张牛皮地图来,“你看,前些日子你受困的太傅府就在这里,正在皇城脚下。如今申屠庸势大,申屠丽又因子封后,我等遗老孤臣在朝堂上想动一步也难如登天。谢平治,我等要寻的是人中龙凤,要才气冲天,要坚韧勇敢,更要心如明镜,照得他须毫毕现。崔云巡既然认定了你,那你必定是过人之处的。”
谢琅两只眼睛死死钉在那张牛皮地图上。
郎中令申屠可成,掌管着宫内光耀、虎迸、鹤雏、琉璃卫四大禁军,宫墙一关便如铜墙铁壁;川渭郡监御史申屠可为,牢牢把握安京都周围的水路,就算能越出宫墙,也躲不过那错综复杂、犹如天罗地网的河川水流,再加上那黑甲军……
“皇上……崔始宸他,到底是怎么坐上的皇位?”谢琅觉得背后阵阵地冒冷汗,“如此安排,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把自己关进了一座申屠家的大监牢?”
王焕终于流出一丝满意的笑脸来“你这书生可算反应过来了。”
“家国两败,我崔云巡为报此仇不惜一死。书生,你有满腹浩荡正气,难道就不愿在俞国的史书上留下几笔?”
一股久违的热意突然从胃底直达喉头,谢琅将视线从地图上抬起,看向王焕云伐二人脸上的凝重,严肃问“你们究竟奉谁为主?”
“十七王,安王崔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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