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吟香回到隔壁自己的房中,拾掇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
他正擦着脸,忽而眸光一凛,斜眼看去,窗外秋风飒飒,几片黄叶凋落……
他微微迟疑,又继续埋头擦脸,慢条斯理,等到擦完,将脸帕好好拧了一把,展开搭在脸盆边缘。
接着,他又理了理衣裳头发,出门便命人在雅间置办了一桌酒席,自己则回到岚兮身边守着。
老板娘为岚兮收拾妥当后便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朝梅吟香送去一个颇具意味的眼神,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表情。
梅吟香等老板娘出去,才回过头来为岚兮整理鬓角上的乱发。
他提了提被子,为她掖好被角,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瞧,每个人都觉着咱俩很登对呢,如果没有身份的枷锁,你会不会也这么认为?”
沉睡的岚兮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他原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喜欢跟着我,还说我身上香香的,你很喜欢呢,那时候你只有三岁……”
“吟香哥哥身上总是香香的,好好闻,岚岚好喜欢!”
梅吟香仿佛又听见了那个软软糯糯甜甜的声音,那是三岁的岚兮,模样就像她的声音一样可爱,任谁都喜欢她。
可那时的他却并不喜欢,喜欢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奢侈。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人喜欢他,更没有人教他如何喜欢。
包括他的亲生母亲对他,也只有厌憎。
他的出生是错误,是耻辱,甚至是绝望……
打小他就觉得长辈兄姊们对他与众不同,可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
他们好像都知道点什么,但谁也没有说出口,可言行上的疏离,他感受得分明。
他以为是因为他天生的异香,他以为可以凭后天的努力令人改观。
一直以来,他谨小慎微,循规蹈矩,比所有同龄的孩子,更懂事,更周到。
直到那天,他不慎碰触到母亲的手,一贯冷漠的母亲终于控制不住,对他大发雷霆,不慎道出了他的身世。
原来,他不是梅家的孩子,他的存在只是母亲受尽凌辱的结果,而他的生身父亲,竟是一个受万人唾弃的cǎi_huā贼!佳妻有喜,上司老公请回家
渐渐地,他习以为常。
又渐渐地,他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让她跟上,偶尔,还会在她摔跤时,嫌恶地伸手扶她一把。
又渐渐地,每当身后空荡荡时,他便会有点想念,那条笨拙的小尾巴。
“小畜生,你生父是畜生,你也和他一样!”
他又一次在母亲的谩骂下走出了房门。
母亲很有分寸,下手再重,也不会伤到他的要害,更不会伤到他好看的脸蛋。
他也很有分寸,隐忍着,任她打骂,由始至终不吭一声,之后,习武、念书,一切照常,遇着谁都是彬彬有礼,谁也看不出丝毫异样。
直至黄昏,他走到听雨居前,突然不想回去,甚至不愿靠近。
他绕至墙外的一棵杨柳下,独自靠坐在树下。
此时,这里是最清净的地方。
因为结束了一日的劳累,所有人都会回到各自的安身之所,准备晚饭,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只有听雨居里是个例外,饭桌上向来只有他一个人。
家,对他而言,是个冰冷、压抑,甚至有些可怖的地方。
“吟香哥哥,吟香哥哥!”
六岁的小岚兮屁颠屁颠地向他奔来,她的鼻子好像有种特殊的能耐,总能循着他的异香,准确地找到他。
他一听见这声呼唤,扭过头去,便看见了她雪白粉嫩的笑脸。
他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张臂笑道“啊,是岚岚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哥哥你看,我给你带点心来了,娘亲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小岚兮双手捧着一盒糕点,献宝似的跑到他怀里,甜甜的奶音让人如饮蜜汁,顷刻,便令人忘却了这世间的所有烦恼。
“哥哥不吃,岚岚自己吃吧。”
他将她抱到自己膝上,颠了颠。
小岚兮发现了他红肿的眼睛,瞧了又瞧,惊奇地问“吟香哥哥,你怎么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