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这席话,明独秀愣了半晌,惨然一笑,说道:“小弟,打小母亲最疼爱你,不是因为你是我们房里唯一一个男孩儿,却是因为你脾气禀性像极了父亲。母亲那时常说,将来你若大了,和爹爹站在一处,也不知谁的脾气更执拗些。我那时还觉得你比他温和可爱得多,现在看来,母亲说得一点不错,你果然很像他——哈哈,但愿你将来生的女儿,不会也被你如此践踏轻侮!”
闻言,明卓然坚定的脸上掠过一抹茫然,但转头看到明守靖嘉许的目光,他又重新坚定起来:“作儿女的本就该全心全意孝顺父母,即便为父母死了也是应该。你所作所为皆是大错特错,却还是执迷不悟,反而如此说我,你真是冥顽不灵!”
一旁的明华容听了,不禁为之侧目。她本来还在担心明卓然聪明早慧,而且又是二房内唯一的男丁,多半会成为她复仇之路的阻碍。却未想到,此人竟是与明守靖一脉相承的古板苛刻,行止糊涂,这真是——非常好。
她出神之际,明守靖已命人将明独秀拖下去,并打发了明卓然。又向林氏道了辛苦,命周姨娘辅助她继续打点事务。末了向明华容缓声说道:“华容,你随我来一趟书房。”
府内之人皆知,明守靖向来将书房视为禁地,等闲人等不得轻易进入,不但连打扫的小厮都是精挑细选,指定要粗通文墨的,甚至连家中主人也不得擅入。以前除白氏之外,连曾被他疼到心坎里的明独秀也从未被允许入内,当下众人见他竟然让明华容随同,不禁皆在心中暗道:看来往后这府里果真是大秀的天下了。
但明华容却是没露出半分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波澜不兴地应了一声是,便跟在明守靖身后回了后院。
进到书房后,明守靖照例摒退了侍奉的小厮,这才说道:“华容,你说得果然不错,我向陛下表明立场,进言说愿与白家周旋,假意投靠瑾王,为陛下搜集白氏勾结王爷的证据后,陛下果然龙颜大悦。”
闻言,明华容淡淡一笑。她早知道宣长昊目下正愁朝中并无可用的大臣,正捉襟见肘之际,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动送上门去的明守靖。只不过,事情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顺利,以宣长昊之心机,肯定会有所试探。
想到这里,她开口问道:“老爷,那位莫夫人果然去了?”最容易试探明守靖忠心的,便只有明独秀与赵和远之事了。如果明守靖连这种事情都能答应,才足见他对皇帝的真心。
“自然去了。”提起莫氏,明守靖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打了个折扣,露出几分烦燥:“哼,一介妇人,若不是仗着将军府的威势,怎敢在御前说三道四,颠倒黑白!幸好陛下明察秋毫,才没让她得逞!不过,为了取信于白氏,我少不得捏着鼻子应了霜月与他们家的亲事不会更改,并且答应把明独秀送给他家那废物儿子!但我也坚持,不能让她顶着我明家秀的名头入府。”
明华容眸光微动,轻声说道:“赵家只是将军府也就罢了,但我曾听说,白家暗地与他们颇有来往。老爷若想取信于白家,那么是万万不可与他们与他翻脸的。但是我却担心,陛下是否知道您这番苦心造诣呢?”
“呵呵,这是自然。陛下见为父答应那莫氏的条件时,还颇为公允地说了几句话,但为父却婉拒了陛下好意,一力坚持主张。待那莫氏走后,才将他们与白家私下往来的事情告诉了陛下。这可是一举双雕哪:一来为父更得陛下信赖,二来见我为了拉拢莫家不惜顶撞陛下,白家人肯定不会再对我生出疑心,之前结下的小小梁子,多半也可以就此一笔勾消。”说话间,明守靖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色。
他之所以要将明独秀强行塞到赵家,又不肯退掉明霜月与赵和远的婚约,便正为此故了。若是明卓然与林氏等在场,那他们所有的疑惑必然都会得到解答。只不过,他们对明守靖的尊敬和信赖也会因此大打折扣,甚至烟消云散。明守靖自然不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便对他们隐瞒了真相,反而拉虎皮扯大旗,把卖女求荣的举动上升到心系边疆安危的高度。
他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这一切正在明华容算计之中。此前她虽只对明守靖说了假意投靠白家与瑾王,实则为宣长昊暗中监视这些怀有贰心的臣子的反间之计,但借着将赵和远阴私闹大一事,她笃定以明守靖的狠心薄情,必不会放过利用明独秀两面讨好的机会。而之后事情的发展,也正验证了这一点。
前世临死前她曾立下血誓,必要仇人百倍偿报。将明独秀削去尚书嫡亲秀的尊贵身份,送给一个性情阴戾的废人为侍妾,只不过是对前世所遭受的种种还报一二而已。
明华容正但笑不语间,只听明守靖说道:“华容,为父听陛下身边的余公公无意说起,长公主殿下对你甚是喜爱。待年后她从陪都回了宫,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多多伴驾,也好替为父打听些消息。若是时机适当,也记得多为为父美言几句。”
——这个人,自诩清贵高洁,实际却是个不放过任何往上爬机会的伪君子罢了u刚将一个亲生女儿踩到脚下替自己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