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听我弹一曲么?”容卿仙乐般的声音传来。
亦菱仰起脸,容卿清雅的面容在跳跃不停的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那素来无一丝波澜的眼中此刻竟好似带有一丝期许。
亦菱无法拒绝,于是点点头,走到小圆桌边坐下。
容卿则在方几后翩然落座。拢袖、抬手、拨弦,若行云流水一般大气从容,优雅翩翩,完美的无可挑剔。
亦菱望着容卿,出了神。
一串音符自手指间传出,容卿忽然一顿,双手停在半空中,乐声戛然而止。
亦菱回过神儿来,正欲开口,却见容卿抬起眼,看向自己,“雪?”
“啊?”亦菱一怔,过后才反应过来容卿是在问自己这琴是否是那把传世名琴“雪”,“哦,对,元帝今日封我为宣武将军,赏的。”
容卿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垂下眼,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复又抬手,白皙如玉的手指轻拨琴弦,优美的乐曲便自指间源源不断地传出,一寸一寸地盈满了整个房间,于房梁上轻绕,于屏风前回旋。
琴声悠扬,曲调婉转,似是歌尽了世间的繁华。
是茶楼酒肆,灯红酒绿。
是宾客纷纭,纸醉金迷。
是行人络绎,车水马龙。
是琼楼玉宇,桂殿兰宫。
是轩榭曲廊,雕梁画栋。
是亭台楼阁,金碧辉煌。
是鼓乐齐鸣,笙歌宴赏。
是轻歌曼舞,罗衣翻飞。
是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是宫灯十里,盛装环佩。
是一曲不尽,繁华不歇的叹京华。
然而,在这歌尽繁华的曲调中,容卿竟弹出了凄凉。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梦境,不过是幻影,敌不过时间的冲击。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过是水月镜花。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弹指一瞬,不过是刹那芳华。
繁华的背后是腐朽。
奢靡的背后是阴暗。
光鲜的背后是倾颓。
辉煌的背后是衰败。
灿烂盛世终会凋零。
终会幻灭。
终会成空。
亦菱想起了临阳,又想到了怀远,忆起了昔日临阳美丽的皇宫和那被付之一炬的安王府,又思及了怀远气势恢宏的宫殿,那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的殿堂。
却都敌不过易逝的光阴,抵不住历史的洪流。
皆是镜花水月,弹指芳华。
终会凋零。终会幻灭。终会成空。
当一切美景都已凋零。
当一切梦境都已幻灭。
当一切繁华都已成空。
只余荒芜,满目萧索。
只余萧索,唯觉冷清。
只余冷清,倍感凄凉。
亦菱听得想哭,却不知这凄凉的心境因何而起,仅仅是因为这一曲出自容卿之手的《叹京华》么?
容卿翩然抚琴,手指轻拨,手腕微转,忽然抬手,食指一弹,几米开外的烛火即灭。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乐曲声亦不尽而终,余音仍旧在黑暗中回响。
亦菱怔住,还未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回过神儿来,容卿已来至身边,将她从椅子上拉起,瞬间移至里屋。
待亦菱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和容卿坐在里屋的床沿上了,周围是一片黑暗。
等等!里屋?床边?黑暗中?
亦菱不由地大惊,“你干什么?”声音中蕴含了一丝怒意。
“嘘,别说话。”容卿轻声道,一只手覆上了亦菱的嘴。
亦菱刚想开口,唇瓣触到容卿温热的手心,许是刚刚抚琴的缘故,容卿的手心微微有些濡湿,亦菱顿时失了声。
不过一瞬间。
窗外闪过几个黑影。
亦菱立即明白了容卿的用意,迅速收敛了气息。
“熄灯了?刚才还亮着呢。”一个黑影说道。
“许是歇息了。”又一个黑影说道,亦菱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确定是他么?”又一个黑影严肃地问,亦菱感觉这个声音也有点耳熟,但是有些怪怪的感觉。
“是。”之前那个耳熟的声音答道。亦菱不由地一惊,难道?
“既然容公子已经休息了,那我们改日再来拜访。”那个怪怪的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明显是冲着屋里说的。
黑影消失于窗边。
亦菱“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冲出屋子,容卿已来不及阻止。
亦菱冲到院子中,几个黑影已跃上西厢房,最后一个消失前回身望了亦菱一眼。
一身黑衣,银色面具,皎皎月辉下清冷的身影。
正是不久前那个站在西厢房上望着她的人。
亦菱回身对那些至今未发现又有不明人士潜入信步园的守园士兵们说:“提高警惕!守好这里!”然后双足点地,瞬间跃上西厢房,很快便飞向几个黑影消失的方向。
离开将军府,几起几落间,亦菱便拉近了与那几个黑衣人的距离,而黑衣人也有所察觉,很快便分开,分别向几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亦菱目标明确,丝毫未受影响,直追着那清冷的身影而去。
那黑衣人似乎对亦菱的穷追猛赶表示十分无奈,几次回身看着亦菱,月光下那银色面具后的双眸中竟然满是无辜,似乎在对亦菱说,求你了,别再追了。
亦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本姑娘,哦,不,本将军软硬不吃,想来这一套,没门儿!
眼看亦菱离那人越来越近,甚至伸手就要抓住他的衣角的时候,忽然从两边冲出来十几个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