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婉婉正襟危坐地坐在上首,一丝不苟。
端出架势和姿态来的婉婉,倒是一副浑然天成的贵气和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会生出一种仰视的敬畏来。
青岚很快就带着张夫子进来了,张夫子一路进屋,倒是一副步履生风的样子。
虽然二人分别已经超过十年,可是张夫子如今不过也才四十多岁,算得上一句正当盛年。脚底下的步子矫健,看来身子骨还是十分硬朗的。
弘皙坐在婉婉的身边,伸长了脖子看着屋子里的动静。
从他跟着婉婉的这段时间里,婉婉也是见过好些客人的。可是在弘皙的印象当中,这似乎还是头一次瞧见婉婉竟然是这么一番架势。
着实是,让这个小家伙觉得好奇了起来。
今儿额娘要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会是这种场面?不由的,弘皙都忘了自己过来本来是想要吃吃点心喝喝茶的目的了。
张夫子到了婉婉跟前,很快就冲着婉婉拜了拜,说道:“见过福晋。”
十分简短的四个字,虽然有几分恭敬的意味在里头,可是这礼数也着实是太简单了一些。
青岚蹙了蹙眉,虽然心中知晓自家福晋素来并不是一个在礼仪上面分外看重的人。可这人自己递了拜帖上门来,又是头一回见面,怎么就这样算完呢?
这么想着,青岚就又看了婉婉一眼。
婉婉的嘴边上,竟然带着几分笑容。看来…方才青岚的猜测,是正确的。
婉婉瞧见拜帖以后的急切,显然与眼前之人是认识的。虽然现在端着态度有点儿古怪吧,不过这样看来,婉婉对礼仪上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
那就行了。别的东西,他这个当奴才的也不用操心那么多。
“许久不见张夫子了。”婉婉开了口,就问道:“也不知道,张夫子是从哪儿来了京城的?快请坐下,先叙叙旧吧。”
张夫子抬头一笑,在下首的位置坐下以后,就道:“从杭州来。受陈大人所托,劳动劳动我这一身老骨头。”
婉婉一听张夫子的话,就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于是便对着青岚道:“青岚念夏,你们先带着弘皙下去玩吧。”
青岚一个答应,上前来就牵了弘皙离开。
弘皙愣了愣,本来是不想走的。他这都和额娘说好了一块儿过来见客人了,怎么自己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一吃点心喝一喝茶的,就让自己走了呢!
可是他毫无办法,只能乖巧地听话了。
花厅里的人,很快就都退了出去。婉婉看着没人了,也懒得端着架子,身形一松,就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头。
“陈舒哥哥什么都跟你说了?”婉婉想了想,就问了这么一句。
张夫子知道的这些信息,如果不是陈舒告诉他的话,那婉婉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了。
前些日子,婉婉记得自己在给陈舒的信当中,提过一句关于给孩子们找夫子的事情。又提起当年在张夫子那儿受教的一些趣事,才又感叹了几分。
只是…婉婉一直都不知道,陈舒竟然和张夫子还有联系。
而张夫子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竟然就来了京城。这些事,陈舒也并未告诉自己。而且,看着现在的情况,张夫子应该也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了。
“是啊,我什么都知道了。”
张夫子道:“我七年前,就已经回了杭州了。刚刚见面没多久,陈舒对我说了一些那三年间发生的事情以后,就对我说了你的事情。”
“我还记得,我在盛京的时候,见到你额娘时候的场景。那…是我刚刚回到大清,刚刚打听到陈家出事时候的消息的事了。说来,也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张夫子因为大雪封山无法下山,无奈之下等到春日下山以后,到了盛京打听关于春闱的事以后,就听说了陈家的事。
张夫子当时一阵气血翻涌,听到陈家被判了满门抄斩以后,险些直接一口血吐出来晕过去。
他当时强忍着颤颤巍巍的步伐,还是毅然要雇一辆马车,去京城。陈家出了事,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
可是,张夫子却意外地在盛京见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陈婉婉的额娘。
张夫子没想到还能见到她。见到她的第一面的时候,张夫子整个人都恍惚了。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满门抄斩的陈家,她又怎么能逃出生天呢?
可是当张夫子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的时候,她就对着自己笑了,笑得很好看。她只说了一句话,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什么什么跟她自己丝毫没有关系的事情似的。
“陈家出事了,我早有察觉,可来不及防范。如今,借着那些力量,用幻化出来的影子见了你最后一面。”
“答应我,不要去为了陈家做一些事。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这不是你能够扭转乾坤的。将来或许有一日陈家能够得以翻案,可却不是因为你。”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是想要告诉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帮助。我要去做我人生中最后的一件事情了,如果我成功了,或许…你将来还能见到婉婉。”
张夫子来不及伸出手,触碰一下眼前的人影,她就消失了。
他知道她话里的借着那些力量,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想不到,最后这句话当中,所包含的另外一个意思。
他将来还能见到婉婉。
张夫子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