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如勾的月亮从树梢上若隐若现地探出来。
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墙头,象征性地左顾右盼了会,才“唰”地跳了下去,轻车熟路地消失在院里。
方被交代好事宜的盈儿和芙儿望着王女消失,这才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盈儿,你说这次王女真的能成功避开炎莱吗?”
“不知道。听说这半年来炎莱的侦察术又有长进了,有点困难吧。”
“可是瞧王女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和以往都不太一样诶。这次非但没有愁眉苦脸,反而一脸隐隐期待的模样,不合常理啊。”
“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那你说王女会选择溜去哪里?总不至于离开王殿罢?”
“说不好。以王女的性子,为了躲避那个炎莱躲到王殿外也不是做不出来。何况在王殿里要不被发现,一个字,难。”
“也是。”
“其实要我说,炎莱卖相也不差,又是朱雀家族嫡系一脉里数一数二之人,除了直肠子些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王女怎么避他和避蛇蝎似的。也不知王女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嘘,轻点。被人听见成何体统。”
……
“阿嚏——”
元央方走出没多久,便突然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脚步不停,小心翼翼地绕过巡逻的侍卫,片刻后便到了神殿前。
月色朦胧,地上的积雪在一日后有些化开来,踩在脚下“嗤嗤”地响。
元央鼓足了勇气,踏上了神殿前的石阶,心情颇有些忐忑地去推门。
沉铁所制的神殿门不动如山,只有漆红色的浮雕在手心下散发出寒意。元央脸上的忐忑瞬间化成了丧气,她忍不住低声抱怨道:“昨晚那么感人肺腑的话怎么一点都没用啊。”
不过元央自然不会就因为这样折返而归。加之明日还有一个麻烦在等着她。
何况她并非没有料到这个坏结果。
只见元央探手入怀,摸啊摸,最后掏出了一样物事。
那是一只手环,白玉光滑的质地,触手冰凉。手环上没有任何花纹,简单古朴,貌不惊人。元央毫不犹豫地将手环往右手手腕一套。
只见手环不过眨眼间便迅速在元央纤细的腕间收拢,最后竟然渐渐融入了那白皙肤色之中,只留下一条白玉般的光线。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元央满意地转了转手腕,这才抬起头来重新望向神殿,开了口朗声道:“水天祭司,明日有个特别麻烦的人来王殿找我,迫于无奈我只能借神殿避一避。我知水天祭司定不会轻易应了我进神殿的要求,不如我们谈个条件怎么样?如果我靠自己的能力进去了神殿,那么这次水天祭司就先应我一次,好不好?”似是在征求对方意见般,元央的话头在这里顿了顿。
身前神殿毫无动静。只有风声依旧。
意料里的反应。寂静里,元央吐了吐舌头,又继续腆着脸说了下去:“水天祭司若是没有反对,那么元央就斗胆一试了!”
象征性地将这些话自顾自地说了完,元央往后退了几步,沉气凝神,脸上神色也分外认真起来。
忽然间,元央抬起双手,飞快地在胸前结起法印。这一次显然不同于前几次,她的手指变幻极快,由简单到复杂,开始一个个叠加起来。而与此同时,她手腕间那根手环形成的白线,竟开始泛起了血色,且越来越甚,好像勒出了血。
元央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虽是冰天雪地之中,她额头的汗却顺着眉梢滑落至下颔,脸色也开始越来越凝重。
这些变化发生得极快,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元央手里的法印已变幻了数次。她身后的青丝无风自动,而夜里的寒风都退避到了三尺之外,再不得寸进。有压抑的气势一点点积聚,一触即发。
终于,元央手里动作突然一顿,手心交叠,食指一扣,沉声道:“开!”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有猛烈而过的风从元央背后拂来。
眼前神殿门随之晃了晃。
元央紧紧咬着牙,结成法印的手指微微颤着,好像随时都会折断。汹涌灵力源源不断地朝门缝涌去,然后又伴随着攻击反弹而回,将元央压得身子一沉。元央勉强稳住了脚步,并不退让,唇角被自己咬出了血也不自知,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晃动得愈发厉害的神殿门。
静默的对峙间,时间流逝得极其缓慢,一分一秒里对元央而言都如同一冲熬。她体内的灵力疯狂地被调动起来,冲击得四经八脉都隐隐作痛,那些灵力随着手指间结成的法印如柙的猛虎扑向被封住的神殿门。沉重的压力下,元央只觉得牙龈酸疼得厉害,有血腥味从齿缝间漫上来,一点点填满整个口腔。
突然,神殿门一松,有轻微的啪嗒声响起。
元央的身子也随之踉跄了下。
然而她的脸上紧绷的神色却轻松下来,缓缓扬起了一抹灿烂笑意。
果然,水天祭司并没有封得太牢呢。
元央伸手擦掉唇角的血沫,垂下的右手依旧有些战栗,腕间的玉环所化之线赤霞似血。她却浑不在意,抬起左手推开了神殿的门。
“终于进来了。”她低低感慨了一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神殿,再次闭上眼结了印,眸底光芒一晃而过,昨日的结界便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了自己眼前。
“水天祭司——”元央进了神殿也不再有顾忌,在嘴边拢了手,大声喊道,“水天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