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设了这个局,就是要引出大事来。宫里只剩下太后这个一家之主,冷宫里出了这样违反宫规的事,即便她自己不来,也会让跟前最贴身的人来。那么只要有人来,这个事儿就不怕了,就必定要让人知道,太后身边有为别的主子做事的人。太后岂能容得下身边有这样的耳目,咱们就能脱身了。”
涅筠轻轻拍着胸口:“好险好险!奴婢还生怕出了什么差池呢。”
宓姌沉下脸,看着微弱下去的火光最终化作了暗黑的灰烬,薄薄地散开,道:“若是不走在刀尖上,如何能走出一条血路来。也是吉太嫔处心积虑报仇,顺手给了咱们这样一个机会。太后既知道了咱们的忠心,又能替她除去不干不净的人,到用人之际,她会想起咱们的。只要有太后惦记,便多了一分出去的指望。”
她站起身,将烧完的纸钱灰烬一路洒在福珈双足留下的血迹之上。她回望着吉太嫔被吊死的偏殿,闭上眼睛:“吉太嫔,我一定不会像你这样胡乱报仇,枉死他人手中的。”
她抬起头,天边墨云依旧,唯有几只昏鸦,啊啊地拍着肩膀,振翅飞走了。
这一阵安稳沉寂,便到了瑄祯五年夏末的时候,楚粤苗瑶勾结滋事,皇帝念着苗瑶之事颇为要紧,牵涉亦广,留在圆明园处置到底不便,便下旨回了紫禁城中。而亦如皇帝和太后求子所愿,御驾回銮时,沛涵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皇帝继瑄祯四年二阿哥永珹出生后。一年之后又再闻喜,怀孕的又是这两年来颇为宠爱的沛涵,如何能够不喜。加之太医说沛涵的身体不够壮健,需得满四月后才能经得起舟车劳顿。皇帝便布置了下来,将景仁宫好好休整一番,再让沛涵搬进去住。这一拖,便又得延迟半个月才能回銮了。
沛涵有孕,原本也是不动声色,到了三个月胎气稳定才肯告诉皇帝。如此自然是合宫惊动。黎嫔与侞贵人犹自尚可,皇帝新宠的庆常在也不过一时的兴致,早被冷落了下来,也没得说什么。最伤心的莫过于陶妃,这一年来在圆明园,自是她恩宠最盛,却半点怀孕的动静也没有,只见别人一个个腹中有了骨肉,如何能不伤怀。皇帝虽然也极希望这位得宠数年的爱妾能有孕身,然而亦是无奈而已。
而这边厢。宓姌只盼着上回太后之事可以稍稍助力,却整整一年毫无动静,只是送进来的饭食略有好转,常常一荤一素,不再都是寒湿之物了。因着愁思缠身,因着饮食不思。宓姌渐渐地瘦下来。这种瘦是无知无觉的,只是皮肉一分分地薄下去,薄下去,隐隐看得出筋脉的流动。待到夏末秋初的时候,身上因着屋子暑热的痱子褪了下去,手腕却比昔年细了许多,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戴在手上,已经能一骨碌地滚到手臂上。她想了想还是取下来搁在了妆台上:“到底个值钱的物件,别摔坏了。”
涅筠微敛愁容
正说着,云昆进来。躬身施礼道:“小主万福,微臣奉旨来给小主请平安脉。”
宓姌笑着伸出手腕:“我本以为太医是治病救人的,可是你每每来请平安脉,旁人知道我平安,岂不是给人添堵?”
云昆淡然一笑。两指隔着纱绢落在如懿手腕上,感觉着她脉搏的跳动:“微臣的责任,只是管照小主的安好,其余的微臣都不必理。”
宓姌掰着指头一算,玩笑道:“来得比往日勤,可是冷宫里有什么人牵着你来?”
云昆看了涅筠一眼,面上都有些珊瑚之色。涅筠不好意思,便转身去添茶。
云昆素来是温和的神色:“太后的嘱咐,知道微臣管着冷宫的差事,嘱咐微臣,别让小主七灾八难地难受。”他向着在廊下烧水的涅筠微微一笑:“涅筠姑娘可以闲些了,除了旧疾,小主一切安好。”
涅筠脸上一红,旋即淡然道:“可是奴婢觉得小主瘦了许多。”
“清瘦是福,若过于丰腻,反而引发种种病端。”他笑意澹澹,“后宫最近添了一桩喜事,想来小主听了也会喜悦。”
宓姌含笑道:“什么?”
“媛嫔娘娘在圆明园有了身孕。”
宓姌大喜不已,却被更多的担忧覆没:“你要她万事小心。”
云昆唇角含了一缕笃定的笑意:“媛嫔娘娘的胎都落在微臣身上,如今快四个月了,胎像已经稳当,别人要做什么,怕也难了。”
宓姌按着心口,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就好。”她想一想,取过妆台上的水晶猫眼描金花护甲递给他“我身边再没有比这更贵重的东西了,这还是当年太后娘娘赏的,替我送给她,留在身边,当个念想。”
涅筠劝道:“小主总有出去的日子,要被太后知道拿这个送了人,怕是不好。”
宓姌凝神片刻,笑道:“这串东西算是跟了我最长久的。只别让人瞧见就好。”
云昆伸手便要去接,哪知手上一个不稳当,那水晶猫眼描金花护甲便落在地上。那护甲尾部本是用大颗的翡翠珠子串成,因着翡翠易碎,每颗珠子两头皆用打成莲花形状的赤金片护住,翡翠珠身上绕以藤蔓形状的绞金丝。谁知堪堪落在砖地上,其中两颗便落了个粉碎。
涅筠心疼得直念佛,忙蹲下身捡起来道:“可惜可惜,这碎的只能两颗拆下了”
宓姌道:“也罢了。反正咱们出不去,碎了也没人看见会怪罪。”
正说着,涅筠轻轻“咦”了一声,掰开那珠子碎裂的地方,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