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嫔妃们轮流在殿中守丧,因着一切混乱,十六贝子也不独自留在阿哥所了,挪到了靖太妃身边做伴。彤贵人怀着身孕不宜在此守丧,行了礼之后便也回宫歇息了。
沛涵守在冷宫的角门外,林云霄早已借口找旁的看守喝酒,哄了他躲了开去,由着沛涵和我好好说话。沛涵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慢慢地烧着冥纸,道:“姌儿,你听到宫里的哭声了么?好不好听?我可是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
我在里头慢慢化着元宝,火光照亮了微微浮肿的脸庞,映得满脸红彤彤的:“你办得这样利落,哭声当然好听了。”
沛涵嗤嗤地笑着:“好孩子啊,别怪姨娘们心狠,谁让你的额娘这么欺负人呢?有这样的额娘,想保你长命百岁,阎王爷也不肯啊。来,大阿哥,好孩子,去底下找你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弟弟吧。他们等你呀,等得太久太久了,都寂寞得很哪。”她烧着手里的几个纸制人偶:“来,姨娘再给你烧几个伴儿,让你在地底下别太孤单了。”
我苍白的面孔被火光照亮,道:“那套枕被烧了吧?没有人察觉么?”
“没有。就算真有人发觉,姌儿在冷宫里,我一步也没踏进过阿哥所,谁也疑心不到咱们。也算怡答应争气,我当时便想好了,这件事做得好,是成全了她的前程;做得败了,是怡答应这个妃子的不争气,咱们也没法子了。”
我轻轻一笑:“但凡后妃为了自己前程的,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沛涵将一大把冥纸撒进火堆里,暗红色的火舌一舔一舔,贪婪地吞噬着,她慵懒地笑道:“幸好你提点我。告诉我杭绸的空隙比一般的缎子大,也告诉我芦花混在丝绵里会慢慢飞出,大阿哥的病是最受不了这个的。”
我隔着门扇轻轻一笑:“你若不告诉我大阿哥的病情,我哪里能想到这个。”我将最后一把金银元宝撒落,看着纸灰如黑色的蝶肆意飞扬,自嘲地笑笑:“我是身在冷宫里的人了,坐井观天只能等死罢了。但是沛涵,我绝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我的。”
沛涵静了静神,眼底闪过一丝坚毅决绝之色:“姌儿,只要我想到法子。我一定会让你出来的。我绝不会让你一生一世都陷落在这里,永无出头之日。”
“我这辈子,都不敢做这样的梦了。沛涵。我只希望你与贤妃过得好些。”我恍惚地笑笑,轻轻叩动门扇,凑近了,“来,让我告诉你。皇上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些什么。”
沛涵微微出神,有些黯然:“你告诉我这些,是想用另一种方式陪在皇上身边,让皇上过得舒心愉悦么?”
我惘然地摇了摇头:“不。他已经不信我了……他……”
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是林云霄急着跑过来道:“小主不宜久留,似乎有宫眷从漱芳斋那儿过来呢。”
沛涵忙不迭起身:“姌儿,那我下回再来看你。你的风湿……我会记在心上的。只是太医院的太医。没一个敢来冷宫,我也是无奈。”
我点头道:“你能常常送些御寒的衣物和治风湿的药物来,就很难得了。”
涅筠本默默守在一旁,听到此节,不由得黯然叹了口气:“媛嫔娘娘。内务府有个职位很低微的小太医。叫云昆。别人若不肯来,你问一问……问一问他肯不肯?”
沛涵喜道:“这人可靠么?”
涅筠迟疑着道:“他若肯来便是可靠。否则奴婢也不能说什么了。”
沛涵匆匆离去,我隔着门向林云霄道:“把媛嫔烧的纸钱清一清,别露了痕迹。”
沛涵跑出了甬道,听见外头渐渐有人声靠近,慌不迭吹熄了手中的灯笼,绕到隐蔽之处。却听几个小宫女四处张望着,低声呼道:“十六贝子,十六贝子,你在哪里呀?”
一个女声怒气冲冲道:“本宫叫你们好好看着十六贝子,结果你们那么多人,偏偏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简直都是废物。”
一个宫女道:“靖太妃息怒。方才十六贝子说守丧守得累了,想跑来御花园玩玩,结果一个转身,便不见了人影。奴才们该死。”
靖太妃高昂的语调里含着压抑的怒气:“太后娘娘将十六贝子托付给本宫是信任本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太后娘娘已经失去了肃慧太子,哪里还受得住?还不快去寻了十六贝子回来!”
沛涵趁着人往东边去了,忙迅疾地转过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宫人们正四下寻觅,忽然一个高兴起来,像得了凤凰似的:“十六贝子,你怎么在这儿呢?”
十六贝子穿着替太子守丧的银色袍服,外头罩着碧青绣银丝文竹小坎肩,手里正把玩着一片东西出神。靖太妃循声而来,忙欢喜道:“贝子,你怎么待在那儿,快到靖娘娘这儿来。”
十六贝子低头片刻,将手中的东西递到靖太妃手中:“靖娘娘,您快瞧瞧,这是什么好玩意儿。”
靖太妃接过,借着羊角灯笼的光火一看,却是一个烧了一半的纸制人偶,画着五颜六色的花样,想是没烧完就吹了过来,难怪十六贝子瞧个不住。靖太妃心下一阵疑惑,知道这东西是烧给地底下的人用的,便问身边的双喜道:“双喜,宫里是不是安排了人在这儿烧冥纸冥器?”
双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哇。这里都快到冷宫了,谁会安排人在这儿烧啊。忌讳哪!”
靖太妃想了想,取过绢子小心翼翼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