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宫宴较去年相比,算是让苏葵比较宽心的了,毕竟那时宫中一心想将她推给太子,需得费神周旋,处处小心。
而今年,她是以未过门六王妃的身份进宫。
短短一年光景,许多事都变了太多。
去年的今天天色阴沉,宴罢落了雪,今天是晴空万里,虽然此刻早已暮落,但空气中仍然可以嗅到阳光残留的味道。
开宴前她被请去了御书房一趟,那曾经一个眼神便能让她坐立不安的帝王,竟是苍老到了如此地步,大多话题都在围绕宿根,临走之前免不了是要敲打她一番。
苏葵出奇的没有因为他的警告而不安,甚至觉得对这位帝王隐隐有几分同情,说不上来的一种同情。
宿根仍然没有来。
“秀?”堆心的声音响起,让她猛然回了神。
“怎么了?”
堆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将她没听进去的话重复了一遍:“奴婢听闻刘老爷子打了胜仗,西宁撤了兵,消息刚刚传到宫里,想来秀出嫁之前,刘老爷子还能赶回来呢,刘老爷子向来疼爱秀,想必也想亲眼看着秀出嫁.”
苏葵没怎么听清她后面在说什么,神情大喜,“真的吗?消息准确不准确?”
刘严霸打了胜仗,西宁撤兵了?
“当然是真的了,方才秀跟圣上在御书房说话,奴婢就听外面的的几个宫女在谈论呢,想必不久就得传开了!”
果然,在宫宴一开始,元盛帝便龙颜大悦的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只待刘严霸一个月后班师回朝。
只因是担心西宁水军狡诈无比,去而复返,固暂且观察一月。
西宁此次遭了大创。去而复返的可能不大。
所以,一个月后刘严霸回京几乎是板板钉钉的事情了。
元盛帝起身举杯与文武百官共庆。
却听通报声传起,“六王爷到!”
众人皆是愣住,包括元盛帝在内。
向来不参加宫宴的六王爷此次怎就突然起了兴趣?
“儿臣临时有事来迟,还望父皇恕罪。”行礼的人声音虽还是听不出亲近之意,但足以让元盛帝激动不已。
起身扶了他,苍老的目光隐隐透着欣慰,“无事,皇儿入座吧。”
“多谢父皇。”宿根坐到慕冬下方,带着笑意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扫向对面席上一人。
苏葵对他一笑——原来她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的。
他肯迈出这一步,想也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勇气。
宿根回以她一笑。
对元盛帝说没有感情他自己都不信,只是一直寻不到借口来妥协罢了.
她说的对。每个人都应该试着放开一次心结,原谅一次犯过错的人。
忽而觉得,自从她闯进了他的生命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眼光投放到上方那身着明黄色锦袍的二人,虽是一个老态龙钟。一个俊美不凡,但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慑人气场。
若不是那件事情.他们本该也是父慈子孝的模样。
不知为何,向来觉得宫中亏欠他良多的自己,突然觉得他同样亏欠了他们一个早该说出口的真相
宴罢,宿根被请进了御书房。
元盛帝屏退了一干人等。
房内一时静默。
“今日怎肯过来了?”终究是元盛帝先行开了口。
宿根靠着椅背,端着茶盏吹了一口气。“今日凑齐无事。”
元盛帝也就在这一个儿子面前丝毫没有架子,笑呵呵的道,“让朕猜一猜——是因为苏家秀?”
口气十足是个普通父亲的慈爱。
宿根一笑。没有回答。可那连眼底都是笑意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元盛帝心下了然,觉察到他的态度不似之前那么生冷,口气也越发的随意,“挽仙楼里的事务可还适应得了?若是一个人太累,大可交给连云处理。他自喧随朕,可以信得过。”
“还算适应。多谢父皇关心。”
元盛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向来便是这副模样,让人挑不出毛病,偏偏又觉得无法亲近,从未同他起过争执,但却更让他寒心。
也知道一时半刻是改变不了的,但是,他现在的身子也确实没那么多时间容他去等了.
忽然有些悲凉的一笑,“我知你怨我当年强行逼你母妃进宫,更怨我没能护她安好——”一顿之后,又道:“我的确是后悔当初没保护好她,但是我从不后悔将她带到宫中。”
宿根垂着眸子,不知作何感想。
这还是他的父皇第一次跟他谈及这个问题,他敏感的注意到他自称的是我,而不是朕。
元盛帝咳了几声,“你定会觉得我的想法很自私,我不否认的确如此.”
宿根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半晌方道:“其实,儿臣的母妃并非是被皇后娘娘所害。”
元盛帝猛然抬头望向他,他向来擅长识人,只这一眼便知宿根所言属实,随即眼神闪着愤恨的火花,极力克制住声音,“告诉朕是谁!”
他自以为给了那个女人最大的伤害去报复她,可到头来却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并非凶手!
宿根避开他的目光,心底竟然浮现了几许愧疚,这些年来他自我催眠不想过问宫中的事情,想跟宫中划清界限,但此刻苍老的元盛帝这么一副模样在他眼前,让他徒然发现,这些年来的自己真的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在仇恨的深渊,让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隔阂至深.
“母妃是自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