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街,萧王府。
隆冬至,絮雪扬,稚子牙牙盼新年。
按理说,将至年关,京官们也该开始频繁地轮流休沐了。
可这……萧忱似是真的在尽忠职守地任着这大理寺少卿之职一般,已早出晚归多日了。
不过,林望奚倒是觉得……这萧忱是为了避开,这近日来往萧王府来得愈发频繁的三皇子殿下,乔景。
行在廊间,便听身旁的竹禹又喋喋着开口了,“你说,这三皇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林望奚闻言一顿,侧过身子,对着这个出口毫不知避讳的二傻子,笑眯眯地开了口:“枉议皇族……你要不要先想想下辈子投个什么胎的好?”
听罢,竹禹嘴一瘪,但终是敛了些语气,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落了毛的凤凰,进了平阳的虎,还……说不得了。”
闻言,林望奚也是一乐,眉梢带笑地揶揄道:“所以……你是那妄比凤凰的鸡,还是那欲欺林虎的犬?”
竹禹嘴角一滞。
臭丫头嘴还挺利。
随即,只见林望奚又如上次那般,抬手拍了拍竹禹的肩,笑得一脸慈爱,开口道:“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
说罢,便也未管竹禹是何反应,只正过身子,径直向前走去了。
“快走吧。咱可别让三皇子殿下,等久了。”
清冽又带着几分醇厚的嗓音自前方传来。
……
前厅处。
苍瓦寒,檐柱肃,茶香渺。
也不知这三皇子是铁了心要赖上萧忱还是怎得,近日来,几乎天天都会往萧王府跑上那么一趟。
美其名曰:感念王叔救其于囹圄,心生热切,见之甚亲,遂忝来叨扰。
原来,小皇子还晓得这是叨扰。
但对此,萧王府中众人也是避无可避的,且不说这皇子的贵胄身份,单是昭明帝那口谕就够众人喝一壶的了。
没错,人家还是得了自家老子的允,才来的。
而如今萧忱不在,她林……不,她苏清宴便怎么也算得是这府中的半个主人。
莫说是否真要待客,只说这礼,也是不得不出来见上一番的。
偏这三皇子,在见过苏清宴这个与自己应算得同龄的少年后,便十分体谅人地对萧忱说了:
王叔既公务繁忙,那阿景便由着苏表弟陪同好了。
苏……表弟?
林望奚当时也只得微弯了唇角,看似受宠若惊地欣然应下了。
皇家大过天,我等草民也只能舍命陪龙子了。
“草民苏清宴,拜……”林望奚说话间,便正要行礼。
却见这不过才正儿八经地做了半月皇子的少年忙向前迈了几步,伸手便阻住了欲要行礼的林望奚,
语调温润地开了口:“苏表弟,我说过的,若非宫中,若非殿前,表弟大可不必如此。”
说罢,还似乎颇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
林望奚闻言一顿,行吧,你为大,你为尊,你说了算。
既然你硬要如此要求,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那便恕草民无状了,殿下。”林望奚也便顺着乔景的力度起身,笑着开了口。
“苏表弟,唤我景表兄即可。”少年闻言眉微扬,笑得有些不可置否。
眸似含山,容似皎月,自成风华。
“景表兄。”林望奚也是陪着一笑。
既然有人愿意给梯子,那为何不接?
随即,两人便开始了一日一游的王府之行。
但偏偏,一个次次都仿若首观,满是好奇与欣赏之色。一个次次都仿若首讲,热情满满,绘声绘色,时不时还引经据典一番。
道句实话,林望奚也做到了从最开始的生疏磕绊,到如今对着萧王府中的一个石头都能张口就来故事的地步。
真,感人至深。
但令林望奚有些不大想得明白的便是,不是说这三皇子殿下之前未曾入过学,连生计都是靠宫女接济度日的吗?
但每每看其谈吐学识,明明也颇可一观。
龙生龙?这,林望奚却是一点也不信的。
但不要告诉她,这三殿下,是靠什么囊萤映雪,以荻画地之举,自行苦学而成的?
有意思。
老子有意思,儿子就更有意思了。
一番游逛下来,又到了该如往日般去永清阁小叙歇脚,然后用膳的时候了。
“景表兄,请。”林望奚弯唇一笑,轻抬袍袖,向永清阁的方向指去。
“有劳。”乔景闻言也是一笑,仪态端雅。
少年的脸自鹤氅中露了出来,眉目疏朗,却容色昳丽。
梅绽映雪,枝遥递,蔼散明来。
……
盛京,皇宫内。
苍厚的燕秦山就那么懒懒地往这皇城背后一卧,一股仿若天成的乾坤之意就散了出来。
脊兽肃穆,檐下也挂上了些许冰柱,冷漆漆的。
在内宫的宫墙上,立着那个身着金线镶边玄水纹龙袍的大盛如今的帝王,昭明帝乔应。
北风渡了燕秦山,浩浩荡荡而来。
竟刮得人有些锥心。
“陛下,三殿下今日又出宫了,随行的近卫传话说,又是到萧府去了。”大太监德海低声禀道,语气恭谨。
只是,仍带上了些一贯的讨好语气。
且,也只称萧府二字,而非萧王府。
因为德海知道,这位主子心中……
不过,昭明帝对此仿若罔闻,只淡淡地开口道:“德海,吩咐下去,叫内府司和礼部户部好好准备准备来年的春祭大典。”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