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老人将自己半生与邓愈家和徐达家的渊源交代清楚,四人酒足饭饱,林绍收了碗筷,沏上一壶茶。
无为问三人:“三个小娃,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真相大白,你们下一步当做何打算?”
“糟老头子倒是欢迎你们留下来,陪我一起解闷,哈哈哈。”无为抚了抚花白的长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三人。
林谨此时却愁眉紧锁,道:“如今最担心的是尚埠钱庄,黄金失窃一事,会否自己追查到北边的燕王身上。”
“是呗,短时间咱们也不敢回长安了,接了别人的活儿,说不玩就不玩了,回了长安还不天天被钱庄那些书生上门叨扰聒噪吵死,今儿来,明儿来,天天来。”扬尘双手托腮,也叹了一口气。
“那韦掌柜说必须一个月之内追回黄金,估计他们确实有什么火急火燎的差事要办,说不定还是朝廷指派的活儿。”
林绍道:“要不咱们假意去几个马场,露个脸,打听二十匹马的下落,再找个尚埠钱庄的票号,留个口信,说我们往南边去了。”
“把尚埠钱庄的怀疑对象往南边引,往商盗上引。”
“哈哈哈哈哈。”无为听了大笑起来,“得罪谁都别得罪你们三个小娃,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这是要把吴东南那个老混蛋给折腾死。”
扬尘脑补了一下钱庄上千号伙计出动,在南直隶各省疯狂找马的场面,也不禁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我们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江湖草寇,但还是坚持立场不忘本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嘛。我们也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不是什么人的什么忙都无条件帮的。”
“大师傅,您不是也说了么,这该来的迟早要来的。”扬尘摊摊手,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安排完声东击西,引得吴东南南下瞎扑腾一阵子,我们布完这些局,想北上。”林谨似乎想明白了,下定了决心。
“有缘人不远千里来相会,我们北上去燕王府支援。想来这建文小儿削藩决心已定,欲取燕王项上人头,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极其卑鄙。“
”承蒙燕王府默默在幕后救助保护我们多年,我们三个身为罪臣子女,亲朋好友党羽都死了,是无权无势的孤儿,朝野之中自视无力相助。但江湖草寇,总也有身份上行事的便利,承蒙大师傅教导有方还会一点拳脚功夫,希望能保护燕王府上下安全,多活一天便是一天。”
林谨言语诚恳,不卑不亢,心道,若是母亲在世,也会赞同他们这么做的。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为了逐利而来,利益二字,不过是三两片的屋瓦,谋划得好了,能遮自己的半个头,大风大雨一来,利益受损,屋瓦就瞬间不复存在了。六零时光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帝不能因为皇权无人挑战,至高无上,就胡作非为,今天找个茬杀一百,明天杀一千,后天杀一万。”
“确实,没有人敢说皇帝老儿犯法杀了不该杀之人,没人敢指责皇帝老儿失德失智失心。”
“但事实上,平衡已经打破。”
“洪武年间,朱元璋老王八蛋搞出来的四大血案,虽然都是剑指朝中官僚权贵腐败和老臣谋逆,但株连九族和连坐的刑罚太重,祸及平民百姓人数太多,二十年来杀了十几二十万人,剩下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是否还会信任老头子洪武和他亲自指定的接班人小皇帝建文?”
“若出了什么大动静,需要真刀真枪往前冲,是否还有人真心愿意,为了皇帝老儿去抛头颅洒热血?功成之后,等来的会不会是另一场屠杀?”
“如今朝堂,道德尽失,道义全无,平衡打破,国之根本已失。”
“所以说,我老伙计徐达的大女婿燕王起兵,未必会败。”无为又喝了口茶,淡定从容。
林谨点点头,认可无为的说法,补充道:“我想,这先皇洪武开国三十年来,朝中作壁上观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与其做点什么要被皇帝抓住把柄弄死,还不如混吃等死,什么都不做来的安全。”
“建文小儿登基皇权加身来的太过于容易,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广施仁政,也确实减免了部分前朝苛政税赋,但是换汤不换药,还是一心热衷于搞他亲爷爷洪武那套,玩弄权术,什么正事都先不干,弄死搞残几个皇叔叔玩玩再说。”
“前朝洪武热衷于弄权,杀了十几万人,换了个毛头小子建文接着杀,难道治国持家,就是为了掌了权天天杀人吗”
“这当皇帝的,喜怒无常,今天才在金銮殿上封国公,明天就接了举报下令杀全家,翻脸比翻书还快,有利于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的事没干几件,一上朝就是内斗,弹劾来弹劾去,助长猜忌之风,人人自危,明哲保身,到最后,失了人心,皇帝当成了孤家寡人。“
“所以,大师傅说的极是,只要筹谋得力,时机恰逢,燕王起兵,确实未必会败。”
三人一致点头,内心也变得坚定起来,苟且偷生隐姓埋名多活了十年,似乎就在这一刻,突然看清楚人生前进的方向。
不为名。
不为利。
只为情义。
只为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