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翠色淹没的小溪边,碧云涛斜抱着一大捆竹子趟过,他身子瘦小,竹子倒有大半吊在空中,梢头摇摇晃晃,零落的几片叶子沙沙奏歌。
“要快点回去了,还要准备大祭的供台。”
少年默默自语,眼睛却不自觉地瞄着怀间,喜不自胜地用脸蹭了蹭夹着的竹剑,步子都轻快不少。
不多时,眼前映入十余间错落有致的瓦房,都是黄泥砌的墙,烈日下一股土腥味。碧云涛快步走进一家小院,手往身边一抛,又连忙收了回来,手忙脚乱地把竹子轻轻放在地上,自顾自的嘿嘿笑着,抓起竹剑攥在手上。
竹剑狭长,剑身没有缝隙,是一根竹片削的,剑柄上串着一根枯黄的草绳,让人惊异的是竹剑通体呈现澄澈的白玉荧光,均匀而无暇,上面模模糊糊的刻着几个字,难以认清。
“好眼熟,我在哪见过?”
他来回摩挲着剑身,指尖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别样触感,有模有样的舞出一朵剑花。
“小侠客,把你阿爹叫上,快来吃饭了!”
“阿姆,知道啦!”
碧云涛忙不迭应声,把剑往束带间别住,一溜小跑往门外跑去。
他爹是村里的庙祝,这几天都要待在庙里准备蚌神娘娘的祭祀大礼,神庙离村口不远,这是村里为了感念蚌神娘娘自发建的,香火不旺,平时也没什么人经过,但今日却少见的遇到了访客。
一个奇怪的人,他身上裹着件黑色大氅,跪坐在火炉前,正堵着神庙的门。
这极其的失礼,让少年有些气恼,他不禁凑上去问道:“你在煮什么呢?这是你供给蚌神娘娘的祭品吗?”
明明只是隔眼相视,那人却恍若雾中,面目难清,他道:“炉里煮的是我的师父,还有我酝酿近百年的愤恨,这炉老汤再佐之我复仇功成的快意,当真是人间极致的美味,神灵哪里能喝出这样的味道!”
“你这人在神庙前胡说八道,就不怕神灵怪罪么!”碧云涛用力跺了跺脚,怒斥道。
那人却仿佛在轻笑,“只有祈求神灵的人才畏惧神灵,我不求它,自然不会怕它,我来见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嘛,你的劫难到了,无妄灾,刀兵劫——”
“第二是不是你能救我?”碧云涛气得想笑。
“当然救不了,这一切已是命运中注定了的事实,谁也无力改变,我只是觉得这炉老汤虽好,但百年才能做上一炉着实有些可惜,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当面复仇的机会。猜猜看,怒火方燃即熄,这炉汤里是恨多一些还是愉悦更多呢?”司茶皇后
“不想吃就别吃,又不是做给你,是吧,云涛。”
碧云涛埋头吃菜,装作没听见。
这时,村门口突兀的响起一阵喧闹声。
碧云涛放下碗,侧着脑袋朝向院门口。
“啪!”
一把筷子敲在他头上。
“先吃饭。”
碧云涛委屈地看向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没敢说话,把身子收了回来。
但喧闹声更大了。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放下筷子,无视了面前气愤的眼神,说道:“我去村门口看看,你在家好好吃饭。”
碧云涛没听清楚,一路小跑,紧随在后面。
村门口围着一圈人,为首的是村长,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般而言,德是胡子的意思,望即头发,总之就是村子里头发最白,胡子翘的最高的那位,碧云涛如是想着。
围在中间的是个清秀书生,背着书篓,腰上悬着长剑,文质彬彬。
那书生作揖道:“小生刘延松,是清源府的学生,对各方风俗颇有兴趣,听闻此地多年前曾显露神迹,特来此瞻望,不知道长者可能让我进村寻一处落脚之地?”
气,村长也满意的拽了拽胡子。
什么地方才会有神迹显露?那必然是人杰地灵之处啊,比起周边几个村子,小石村年年收成向来事最好的,可不就应了此兆?
“这几日我正好住庙里,家里空了间房,不如就住在我家吧。”中年男人凑到了村长身边。
碧云涛抬头看去,诧异地发现阿爹脸上笑容满面。细想也是,作为庙祝恐怕事心底最高兴的吧,看来阿爹说的信不信神全由自己,听听就好了,他当然想让蚌神娘娘的信仰传播的更广。
碧云涛小脸凝重,心底亦多了一分明悟:为了少挨几顿打,多少信一点吧。
书生也是难掩喜色,开口应道:“长者盛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