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婉做了个梦。
梦里她的兄长指着姜国的方向,野心勃勃地与她说,姜国的土地,迟早会是他们羌国的。
梦里,还有姜国十五万将士的血。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何为铮铮铁骨,十五万将士,竟没有一人求饶,没有一人!
倘若他们求饶,大哥是不会杀了他们的,可他们没有,他们宁可死,也绝不向敌人投降,更不向敌人求饶。
他们纵是死,也身为姜国将士而死!
为何会有这样一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都没有军队?
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定会有牵挂有胆怯有畏惧,可在他们之中,竟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十五万军,除了他们的大将军,谁也没有活下来。
他们死的时候,没人求饶,没人哭喊,更没人后悔。
十五万人,十五万人啊……
竟一个求饶的人都没有。
这是兵家之事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
究竟是怎样的将领,才训练得出这样一支将士同心同意的军队来。
乔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薛清婉只觉有什么细小的东西飞到了她面上来,让她觉得有些微微的痛。
觉到这微微疼的同时她觉到了冷,浸入骨血里的冷,尤其是她的背,有如泡在寒潭里般冻僵般的冷。
她吃力地转了转身子,将自己慢慢蜷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不仅是觉得冷,更是觉得疼,五脏六腑被重伤了之后的疼。
对了,她想起来了,她被人打伤了。
如此想,薛清婉蓦地睁开眼。
入目是细细的白雪以及近在她身侧的火堆。
柴禾堆积,燃得正旺,能让她清楚地觉到暖意。
火堆下不少柴灰,若非已经燃了数个时辰以上,是不可能有柴灰积下的。
“噼啪……”有柴禾被烧断,发出声响,同时溅出无数火星子。
因为火堆与薛清婉离得近,有几颗火星子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她面上,有些微的痛感。
她这才知晓方才她面上觉到的微微痛感原是这些火星子飞溅而致。
只是,这火堆是……?
但见火堆之后有人影,薛清婉当即抬眸,旋即怔住。
天已大亮,她看得清楚对方。
是他?
是乔越。
他微低着头,雪花不断落在他头上肩上腿上,他手上拿着一根干柴,拿着柴禾的手伤痕累累且紫红干燥,大有要破开口子的迹象,明显是被冻了许久所致。
他似是累极,此刻轻闭着眼,好似睡了去。
薛清婉这才发现,这是在平王府的庖厨前,她则是躺在这小院之中冷冰冰的地上。
她记得她失去意识之前确实是到了这儿来。
震惊之余,她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要坐起身。
她才稍稍撑起身,身上便有东西滑落,脑袋也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从她身上滑开的东西,竟是……一床棉被!
还有她头顶碰到的东西——
她抬头看。
是一把油纸伞,打开着放在地上,就放在她身旁,正正好能够挡住落到她脸上身上来的白雪。
薛清婉抓着身上的软被,愣了许久。
“阁下醒了。”薛清婉正发愣时,听到了乔越淡淡的声音。
“你救的我?”薛清婉将身侧的油纸伞移开,忍痛坐起了身。
“不敢当。”乔越将手中的柴禾投进火堆里,准确无误,面色平静,语气仍旧淡淡,“在下不过是为阁下升了一堆火,支了一把伞,盖了一床被而已。”
若非如此,只怕她还未因伤而亡,便先被长平城的寒冬冻伤而死。
薛清婉盯着他,抓着身上的被子,秀眉紧蹙,喉间干哑,声音沉沉,“你为何不杀我?”
乔越躬下身,从身侧堆放着的干柴里抓起两根,“啪嗒”两声又扔进了火堆里。
因着他彻夜在此,所以这火堆彻夜不熄,一直烈烈燃烧着。
“乔某何故要杀阁下?”乔越平静反问。
“咳咳——”脏腑受创,疼痛难忍,薛清婉捂着心口咳了咳,秀眉蹙得更紧。
她盯着乔越的眼睛里忽然多了一抹嘲讽,一抹鄙夷,冷呵道:“未曾想曾经骁勇善战战功赫赫的征西大将军竟是如此心慈寡断之人。”
乔越并不为薛清婉的嘲讽所动,只听他心平气和道:“乔某从不认为阁下是羌国人是薛家人就该死。”
薛清婉愣住,吃惊地看着乔越。
“你身上的毒乃我薛家之毒。”薛清婉惊怔之余脱口而出。
“是又如何?”乔越不急不怒,平心静气,“难道如此乔某便将薛家上下全都视作不共戴天之敌?”
“你这样想法的人,不敢想象竟是个将军。”薛清婉眸中鄙夷不再,嘲讽却更甚,“还是那个统帅十五万大军的姜国征西大将军,是不是正因为你这颗仁慈的心,所以才会导致你战败,十五万将士被屠?”
任是谁人,这都是一道谁人也触碰不得的伤。
薛清婉以为乔越会失控会动怒,至少她会在他面上看见一丁点或愤怒或悲伤又或痛苦的神色来。
可她想错了,乔越面上,依旧只有平静。
他只是平和道:“乔某于庖厨中熬了些热粥,若阁下不嫌弃,便进来吃些以暖暖身子,届时才好出去找大夫医治,阁下身上的伤,拖不得。”
乔越说着,转动木轮,转身往身后的庖厨去了。
他从锅里盛了两碗碗粥,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