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城的冬日向来寒冷,雨雪皆是寻常。
这灰蒙蒙的天不知何时起开始下起了雨,愈下愈密,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歇的迹象,让这本就寒冷的天愈发冻人。
乔越等在国公府门外,他低着头,将罩在头上的兜帽拉得低低。
显然,他并不想让旁人看到他的脸。
他心里庆幸这天下起了雨,让这朱雀坊里各府上的人都窝在了家中未出得门来。
一刻多钟后,前去禀告的门子复返,客气道:“这位公子,我家大小姐让小的来背你进去。”
乔越微怔,用力抿了抿唇。
他是忘了,这儿不是平王府,他亦独身一人,单就这府门处的一道门槛,他就无法入得去。
“那就……”即便不想劳烦对方,乔越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有劳了。”
门子在乔越面前半跪下身,乔越伸出手摸索着伏上他的背,由门子背着他入了国公府,他的轮椅则是由跟着门子一道而来的两名家丁抬进了府里来。
门子背着他过廊桥穿花庭,乔越心算着时间,觉着不对,不由问道:“敢问兄台,贵府大小姐可是在前厅?”
无论谁人府上,见客皆在前厅,方显周到有礼,国公府理当如是,只是这前厅是否远了些?
“不是的这位公子。”虽然是个残废,但其是温含玉的客人,门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大小姐让小的将公子背到花语轩。”
“花语轩?”
“花语轩是大小姐起居的庭院。”即便觉得这极为不妥,但身为下人,他们也无权过问,更无权指责。
乔越觉得,这位温大小姐的行事作风似乎从不在寻常范畴上,更甚是她还不听劝。
不若他在院外把话说明,便不进院了,于一个闺中姑娘名声不妥。
谁知根本由不上他说什么,站在花语轩院门外等着青葵不待门子走近,她便已迎上来道:“大小姐吩咐到屋里去。”
“这位姑娘……”
“大小姐说了,王爷若是说什么进去不妥名声不好的话,就把王爷扔在这儿,也不用见我们大小姐了。”青葵不听乔越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乔越被迫噤声。
青葵觉得,她家大小姐还挺明白平王爷心里想什么的,这不,他没话了。
*
温含玉的花语轩里十二个时辰都燃着炭火,即便她不在屋中,炭火也从不会断,因为她需要一个暖洋洋的屋子,一丁点的寒她都不想受。
乔越置身在这暖意融融的屋子内,他在圈椅里坐得笔直,动也不敢动。
温含玉并未说话,只是隔着桌案坐在他对面,托腮看着他。
他这是能自己从平王府到国公府来,不若以后施针都让他过来,省得她到他那儿去挨冻?
“温姑娘放心。”拘谨地坐了好一会儿,乔越这才终是稳住了自己紧张的心,抱歉地与温含玉道,“在下一路来戴着兜帽,坊间无人,并无人看到在下到贵府来。”
温含玉本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一听得乔越的话,蓦地拧起了眉,“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乔越赶紧解释道,“在下是为……”
乔越慢慢抓紧腿上的衣衫,愧疚道:“为圣上赐婚一事而来,在下拖累了温姑娘,但请温姑娘放心,在下稍后即进宫求圣上收回成命。”
父皇心中欲作何打算?
为何要将温姑娘许配给他?
他一个戴罪的废人,如何配得起她?
这无疑是将她往火海里推!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害她。
“你怎么求?”温含玉盯着乔越头上虽往后拉开了些但仍半罩在头上的兜帽,觉得碍眼极了,“抗旨?你拿什么来抗?”
乔越低下头,紧紧咬了咬唇,复而抬起头,沉声道:“温姑娘无需担心,在下定能将此事解决。”
他也不知他该如何求父皇收回成命。
可他知绝不能因为他而害了温姑娘此生。
若当真无法,他这条命……不要也罢!
没有了他,敕旨自然也生不了效,往后,她依旧能嫁得个好人家。
再不能因而害了别人。
不能。
乔越这些日子来已生得颇长的指甲因为他紧握的双手而嵌进了他的掌心里,几乎要嵌出血来。
“我是不担心,我只是想知道——”温含玉将托着腮的手放下,敛了面上漫不经心的神色,眉心紧拧,死死盯着乔越,不悦道,“你就这么不想娶我?”
乔越懵了。
她怎是如此想?
他怎会、怎会……不想娶?
他是配不上,不敢娶。
“乔越!”乔越怔愣的沉默让温含玉将眉心拧死。
“不是!”猛然回过神的乔越急得把双手都用上了,只见他忙摆摆双手,着急得语无伦次,“在下不是不想娶温姑娘,而是在下……温姑娘……这……”
“在下……”乔越喉间满是酸楚与苦涩,他不敢抬头面对着温含玉,所以他始终都将头垂着,声音更是低低,“在下配不上温姑娘。”
她就像明亮的光,而他不过是挣扎在黑暗的泥潭里的囚徒,与他一道他只会污了她,该如何配得上她?
温含玉此时稍稍舒了拧死的眉心,哦,原来不是不想娶她,那就成,不然可就成了强扭瓜了。
是强扭的瓜这么说的吧?她没有记错吧?
“没事,我又不嫌弃你。”温含玉重新抬手托住腮,随心道,“嫁给你总比嫁给乔晖那货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