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神山里已是经常飘雪了。
阿别和孛列台在五日前下葬,阿隐也终于有力气起身去看了看他们。终究是她的至亲啊,还记得小时候会爬上他们膝头讨抱,然后被他们逗地咯咯直笑。
阿隐那日坐在阿妈的墓前想了很久,后来认为阿妈也许希望她还是去看一眼阿爸,所以她才又去了一趟孛列台的下葬之地。她用手轻轻抚过那土地,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平整,她喃喃地说,若是有来生,你和阿妈还是不必再见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日,她坐在别松姨的屋子里,趁着巴丹午睡,跟着别松姨在外屋学织衣。寒风从窗户缝里席卷了进来,睡梦里的巴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天是越来越冷了,这木奶奶,”别松姨走到窗边要将窗户紧紧地关了起来,看见这窗外漫天飞舞的小雪不经想起了上山七八日的木吉拉松,不过也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再开口。
阿隐手里一顿,不过也只是停顿了一瞬罢了。
阿隐继续织着手里的衣,头也不抬地说道,“木吉拉松,大概是去陪伴山神了。”过了半晌,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碗,“山隐族是时候出山了。”
别松姨震惊地回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族,族长说山隐要什么?要出山?
阿隐看向别松姨,“先不急,本来三年前我就该去拜见古格王,后来也想等着这灵瞳稳定些再去,于是便拖到了现在。这几日我也休养地差不多了,近期就出发吧。对了!我想带上巴丹,他从未出过山,也去见见繁华的都城,别松姨可以吗?”
别松姨听闻阿隐要带上巴丹去面见古格王,也有些心生欢喜。儿子渐渐大了,是要出去见见世面,有阿隐带着,她也最放心。
刚才定是她听错了,阿隐说的应该是她要出山,而非山隐族要出了山去。
她往里屋里看去,温柔的眼光落在巴丹的身上,她向阿隐点点头。“你带他,我放心。我这就给你们收拾东西去。”
阿隐也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茶碗的边缘,在她出神思考的时候,手里这个动作似乎已经成为习惯了。
此次入城,她不仅仅只是循规蹈矩,她希望能够让古格王派兵护送族人出山!
逃开那不知藏在何处的西夏村落,在都城安居乐业地生活下去。
守山也好,被刺也罢,这山里的生活因灵瞳而起,那自然也有我独自承担便好。这山外灿烂又广阔的天空啊,山隐的族人值得在那样无边无际的阳光下行走。
山隐族族长按照族规,当上族长之后必要去拜会一次古格王,毕竟古格在一直为山隐提供庇护与粮食,这也是当年监国公主与古格王定下的规矩,也正是这样,蒙古军才会撤出古格,不再干预古格王的统治。
这百余年来,阿隐的祖母和母亲都曾去过一次王城拜见过古格王。只是并未曾有苏醒的灵瞳,于是这样的拜见也显得可有可无,只是个形式罢了。
而今朝的阿隐却不一样。
阿隐就是当年监国公主口中将会身负神责的后人,那时的古格王目睹了监国公主的神迹,才自然心甘情愿地要为公主守护山隐千秋万代。
当年的古格王也将这山隐的秘密深深地封存了起来。只有历代古格王登基之后,且坐稳王座两年后,才能拿着自己手里的这一半钥匙去找法王殿保管的另一半钥匙,打开藏在深山里的王族密室,看见山隐的传承。
古格王与法王常常为兄弟,也屡屡不和,顾才能相互合作,也能够相互制约,来保证这个秘密的隐秘性。
当今的古格王已在位十余年。当十多年前普赞打开密室,翻阅这个秘密的时候,内心的惊骇是无与伦比的。之后他便一直暗中派人仔细盯着山隐的动向,尤其是村中族长的一举一动,终于在近年来发现了一丝异样。
山隐族这一代的新族长,不知何故,不再用本名,而是三四年前被掌事赐名阿隐。而这位阿隐小姑娘,也是这百年间第一个出游历练万里神山山脉的族长。
古格王的密探曾也装过迷路的僧人和过客,在不丹多次探查与山隐族有接触的山隐故人或是商贩,竟打听到一个惊天的消息,就是山隐的族长有着山神的双眼,可洞察世间万物!
这一切都和密室里的那封信留下的内容对上了!
终于在近期,探子回报,山隐族族长游世归来了。
好!这一阵子,外有拉达克人的不断骚扰,内又要准备王后的寿辰宴,蒙古人前脚刚走,中原的朱姓皇帝便也派了使者前来,普赞真真忙得焦头烂额。难得听闻这一个好消息,他准备等一等看那位族长是否记得起要来面见,若真的贵人多忘事,他再宣她也不迟。少帅你老婆又跑了
可是然后呢?
“大爷爷说的家国之仇,我本无法想象。可当我真正看到了血流满地的时候,才能够理解他和祖先的悲愤之情。”景末继续阐述着事实。
这都是他的真实感受。可若是让他去选择?
“只是,除了择其一,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景末忿然地捏紧了茶碗。景秋这才回过头,看向纠结的景末。
不出所料,这才是他的弟弟。
这才是李景末。
景秋知道他不会轻易地去选择。
若是景末直接选择抛弃祖宗的教诲和长老的叮嘱,坚决地去反对,要为山里的朋友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