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僎当晚失眠了。
自己的学问怕是连一个乡下秀才都不如,竟然做到了大西国的兵部尚书,可见大西国是多么的没有人才。这还罢了,今日之所见,除去地雷和手榴弹这两种大杀器之外,广州城里商铺林立,物阜民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显见对永历皇帝的新政非常满意。
最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禁军开展的“爱民活动”,军民的那种鱼水之情,让他深有感触。
想一想大西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除了杀杀杀,就没干过一件让老百姓高兴的事,所到之处,老百姓畏之如虎,避如蛇蝎。与明军两相比较,哪个更受百姓欢迎,不是显而易见吗?
得民心者得天下,有这样的民意,何愁清祸不除?
还有,他看到街上行走的人男男女女都有,甚至工坊里还有女工出没,这说明什么?说明民风开放,打破了过去那种对妇女的禁锢和枷锁。
在禁军他看到禁军医院几乎全是女子,甚至院长都是女子。一开始他以为这是禁军的营妓,后来才看出来,禁军个个都对她们非常尊敬,言行之中并无一丝一毫的亵渎。
再想一想大西军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一阵阵汗颜。
女人在大西军眼里,根本就不是人。所过之处,女人必须主动迎合大西军士,才有可能活全家人性命,若是稍有反抗,不但免不了被奸命运,她们全家都得被杀。
而且,大西军还发明了一种对付女人的酷刑,往往让女人痛哭哀号数天才死。
不但如此,张献忠还将女人杀死,用盐腌制,当作军粮用。
“有对父**而杀者,有缚夫**而杀者,有预少孕妇男女剖验以为戏者,有掷孺子于油锅观其跳跃啼号为乐者,有刳生人腹实以米豆牵群马而饲之者。获逃者必人人加刃而后磔之。”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最惨的,是张献忠对天所献“莲峰”。
有一次张献忠得了疟疾,他就对天许愿说,如果病好了就以“朝天蜡烛两盘”贡奉给上天,直到他病好以后周围的人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献忠命令兵士,专砍女子的纤足,每个兵士必须至少进献十双小脚。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专门搜寻女子的纤足,只要遇见女子就地先将脚砍下来。不到半天军营中的小脚已经堆积如山。张献忠命人将收集来的三寸小脚堆成一座山的形状,称为莲峰。他回头一看自己的小妾的脚也很小,就顺便砍下来堆在莲峰顶上,随后再将这些小脚架火烧毁,名为“点朝天烛”。
总之,大西军根本不把人当人,对女人更甚,只是当作行乐工具。而在广州,任僎看到的是对生命的尊重,是对女人的礼让和宽待。。
“这才是文明之乡,礼仪之邦啊。”
任僎想想大西军暴行,再想想广州的所见所闻,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
“唉,王爷让我来谈判,永历皇帝会答应他的条件吗?若是不答应,我将如何自处呢?是继续跟着王爷,还是想办法反正归明?”
“跟着王爷,他下一步就会攻打桂林和广东,能成功吗?虽然永历朝三面受敌,但以广州现在形势看,大西军要攻进广州,估计比登天都难。永历帝是如今天下大明唯一嫡传血脉,是天下人的希望所在,攻明意味着背天行事,肯定会让天下人耻笑,身后还要落个骂名。”
“要不就弃暗投明?跟着永历皇帝打天下,指定能有一番作为。自己如今在广州,可家眷都在云南呢,老父老母还有妻子儿女,难道都不顾了吗?。”
“不中,不中啊。无论如何,先争一争再说,实在不行,回云南再做打算,要是能劝说王爷放弃原先想法,一块投明,那是最好不过。”
任僎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朦朦胧胧睡去。
……
“大人,大人,快快请起,黄大人来了,说皇上宣你上殿。”
朦胧中,任僎听到门外马宝急促的声音响起。
“噢……。”任僎骨碌一下爬起,唤进从人,洗漱已毕,才请进黄宗羲,待黄宗羲传达了永历皇帝的旨意后,跟他一同进宫。
一行人来到勤政殿外,马宝被白兴拦下,只允任僎一人随黄宗羲进了殿。
“大西国兵部尚书任僎,奉国主之命前来拜见皇帝陛下。”任僎进了殿,低头趋前,被李洪用拂尘一拦,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连忙躬身下拜,作了一个长辑,并没有行叩拜礼。
“免礼平身,赐座。”朱由榔并不以为意。
人家任僎怎么说现在也算是一国之使者,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反正人家自己承认。
“谢座。”
任僎一听清朗有声音传来,并没有见怪之意,心下一松,偷偷往御座上瞧去。
但见永历皇帝很年轻,二十三四岁年纪,面白如玉,目若朗星,眼含笑意,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再往周边一瞧,除了黄宗羲、杨乔然外,还有五人不认识,想必都是大学士吧。
“任先生,不知因何事来拜见朕躬?”朱由榔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陛下,任某是奉我主孙讳可望之命,前来商讨大西军归明抗清之事。”任僎一欠身,答道。
“好啊。孙可望早从献逆,荼毒天下,如今幡然悔悟,也算迷途知返,此天下苍生之福。不知商讨何事?”朱由榔淡淡地答道。
朱由榔的语气让任僎一怔,他觉得朱由榔闻听大西军归降,应该欣喜若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