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屈氏来说,昨日的一切就像梦一样。
早晨醒来,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
昨日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眼前高处开阔而悠远的城地。
身后温柔的、沉静的少女。
许多人的哭泣和风。
还有远天涌动的云层和光影……
这些景象回想起来都有些不真实,好像城墙上的人不是她,而是她扮演的某人。她回忆着,就如同从空中俯瞰着一切。
宝鸳已经听见了床上的动静,她轻轻揭开纱帐,“娘娘,是醒了吗?”
“什么时辰了?”屈氏轻声道。
“快卯时了。”宝鸳的声音有些困倦,但还是笑着问道,“您好些了吗?”
“头还是发胀……”屈氏垂眸,“但,还是有点儿力气了。”
宝鸳跪靠在屈氏的床榻边,把头枕在屈氏的手边,低声道,“那娘娘再睡一会儿。”
屈氏的手轻轻抚摸着宝鸳的头发,却并没有闭上眼睛。
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承乾宫的一切。
到底是又回到这里了啊……不知道是该说庆幸,还是可惜。
“她呢?”屈氏低声问道。
不用多问,这是在问柏灵。
宝鸳笑道,“她应该还在休息,娘娘也知道,这几天她身上的活儿重——”
话音还未落,外间就传来了几声沉闷的人声——这喧哗声让宝鸳本能地绷紧了四肢。
但随即她就意识到没有必要,因为屈修已经进不来了,昨日皇上就停了他免召入宫的特权。
“娘娘,我去看看外头怎么了。”宝鸳直起身,低声说道。
屈氏没有回答——这也是她一贯的反应了,没有回答就是默许。
等再回来时,宝鸳脸色显然有些难看。
“怎么了?”屈氏心里升起隐隐的不详。
“娘娘,两个婆子过来说,柏灵姑娘烧起来了。”
“什么?”
“已经去请大夫了,娘娘别急!”
……
目光所及之处,是学校礼堂的老旧地板,因为进水而微微泡发变形。
稍稍往上一些,是齐胸高的讲台,上面摆着一个黑色话筒。听说皇上被绿了
眼前柏奕的脸清晰起来。
柏灵不由得怔了一会儿,“真是你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柏奕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柏灵的头,“早上你们宫有人来太医院,说你生病了,我和爹就赶紧过来了。”
这个答案让柏灵有些意外,她望了一圈屋子,“那爹呢?”
“爹在这儿待了好一会儿,但你都没有醒,他之后又有好几个娘娘的复诊,只能先走了。”
柏灵叹了一声。
他可真是个称职的好大夫……
柏奕坐在床边,“爹说你没事,就是太累了加上昨天吹了风。这烧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太难受,但这几天你得好好休息。”
柏灵安静地点点头。
柏奕皱眉,“其实我们昨天就想过来看看了,结果被那个王济悬死活摁着……这儿昨天到底怎么了——”
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屏风后头,就传来了几声尖尖的咳嗽声。
顺着那方向,柏灵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锦屏上映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显然是有人站在那屏风的后头监听着屋里的一切。
柏灵有些反感地皱起了眉,声音也有些不客气,“谁在那儿,出来。”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那屏风后的身影僵了片刻,最终还是缓步走到人前。
这是个面容白净的太监,他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二十岁上下,姿态阴柔,容姿美丽。
此人身上穿着司礼监特有的大红色衣袍,腰间腰牌虽看不清,但职级恐怕不会低。
“奴婢见过柏司药。”他上前几步,笑意融融地欠身。
这声音也如他的姿态一样,软糯而轻柔。
柏灵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公公看着好面生啊,不是我们承乾宫的人吧?”
“司药说笑了,”那人把背躬得更弯了,他接着道,“奴婢姓贾,贾遇春,在黄崇德黄公公手下办事,今日是奉黄公公之命,特意带柏太医与学徒柏奕一道前来,与司药见面的。”
听见“黄崇德”三个字,柏灵目光微动——怎么今日哥哥和父亲过来一趟,还惊动了黄崇德这个级别的人?
她望向柏奕,柏奕显然有一肚子话要讲。
但又不能讲。
“原来是这样。”柏灵的声音略略松懈下来,“那请公公先回避一下吧,我和家兄有话想说。”
“这……柏司药可是难为奴婢了。”
贾遇春有些为难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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