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庭院里晾被单的柏灵忽然打了个喷嚏。
柏灵停下动作,轻轻揉了揉鼻子。
这是谁又在暗地里说她坏话了?
稍稍舒服一些之后,她又低下头,试图将木盆里已经初步拧干水分的床单抖开。
“需要帮忙吗。”韦十四的声音从屋檐上方传来——柏灵的个子不算高,平时晾衣服还行,晒这种大件就显得比较吃力了。
“啊……”柏灵抓紧了床单的一角,连忙点头道,“需要需要!非常……”
韦十四像一只燕子一样跳了下来,从柏灵手中接过了床单的边角,顺着边沿摸到它两侧的中沿,大手一抖,皱巴巴的湿床单就平展开来。
韦十四像撒网一样将它甩向一旁支起的晾衣架,然后轻轻拉扯边角调整位置。
柏灵湿着手,用小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谢谢。”
“不客气。”
柏灵扶着腰在一旁的井沿上坐下休息。一直弓着身子低头搓洗,这会儿真心是累了,可是再抬头看看天色——这会儿已经快到中午了,再不去准备午饭,就来不及了。
柏灵叹了口气,站起身做了几下拉伸运动,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道,“……十四的衣服平时都是谁洗的?”
“北镇抚司有专门处理这些事务的部门,我只要把换洗的衣服送到固定的地点就行了。”
“原来如此……”柏灵点了点头。
也是,如果像这种琐碎的日常家务十四也要亲自动手的话,那他的时间是不可能够用的。
“会遇到来不及的情况吗?”
“什么来不及?”
“比如梅雨天,衣服晒了很久都干不了——”
“不会,”韦十四答道,“这样的衣服我一共有八十多套,即便干不了也足够换到梅雨季过去了。”
柏灵怔了一下。
八十多套?
这也太多了……
婚长地久,老公好坏好坏哒!
那宫人点头,答了声明白,而后转身喊来不远处跟从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他现在就去百味搂要一桌酒菜,拿食盒打包好提过来。
小太监连连点头,“那具体是要……?”
“要什么菜,你看着点,”那宫人冷声瞥了他一眼,“但要是今日柏家父子有一个说这顿饭吃得不熨贴,你就自己去慎刑司讨板子去。”
“明白,明白……”小太监连忙动作夸张地点头,转过身就望巷子口跑去。
宫人转过身重新看向柏灵,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客气,“这样,柏司药能安心和我们走了吗?”
柏灵看着那小太监远去的身影,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等到此人到了百味楼之后,又会如何疾言倨色地将方才地话说给那里的人听。
这里的人无非都是这样行事,从宫里,到官场,再到平头百姓,一层压一层,一层压一层,一直压到最底层最底层,压到那些退无可退的人身上。
柏灵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这宫人,低声道,“我去换身衣服,你们在这儿等着。”
合上门,柏灵飞快地回屋,却没有先换衣裳。
她动作迅即地从父亲和柏奕的房间取来纸笔,草草留下了一张便签,告诉柏世钧和柏奕不用为她担心,她要进宫一趟。
这种忽然来了传唤,不得不留字条先走的心情,她如今也体会到了。
换衣服时,柏灵只觉得周身的每一处都和她的心情一样慢慢冷却。她动作敏捷迅速,换好衣服之后又对着镜子将腰带、衣领,还有每一处细节都检查了一遍。
袁振来找她了。
袁振在这个时候来,就只会为了一件事。
再开门时,柏灵已经换上了她最好的一身常服,门口的宫人往后退了一步,欠身迎道,“请柏司药巷口上车吧。”
还未等这宫人把话说完,柏灵已经朝着巷口走去了,那宫人却也不恼,依旧面色平静地跟在柏灵身后往前走,待柏灵上车之后,随着一声阴柔的“起”,马车开始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从陋巷到皇宫,这条路柏灵已经不知走过了多少次,但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了。
这一次,她不再是去救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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