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北,荡阴南,白河上一处隐秘山谷。
或许是因为白沟在侧,谷里不仅水草丰茂,温度也甚是宜人。至少在靠近荡阴县的一侧,伫立了不少高大杨树,给这越发炎热的酷暑撒下了不少的阴凉。
一处树荫之下,围绕着一处青石,几个身着甲胄的精壮汉子,正围绕着中间一人。气氛有些沉重,除了偶尔的几道战马响鼻声,就连鸟雀也不见一只。
秦正身着一套麻布内衬,眉头紧皱的看着眼前的地图。刚刚拿下荡阴的胜利,仿佛对他而言,没有一丝激动和值得骄傲的地方。
发生在延津渡的惨事,每日夜里都会一遍遍出现在梦里。他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那些漂浮着的残破身影,总是让他在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又满头大汗的被惊醒。
秦正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他知道,他逃不掉。即使带着麾下兵马,逃到南方,他依旧逃不过自己内心的拷问。
他知道他错了,他以往那些有意无意的逃避,那些被动的应付行为,无一不是在说明,他在害怕这个黑暗的乱世。即使在别人看来,他秦正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勇士。
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懦夫而已。
也是自那天起,秦正决定不再被动,他要主动出击。不管是对胡人还是对司马氏。他再也不想自己被噩梦惊醒,他不再也不想睡梦中还要被那些死去的人追着拷问,为什么不救他们?
他告诉自己,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救不救又是一回事。救不了是能力,不救是态度。他知道,自己只要是努力了,那就不会有遗憾,那些人,他就可以坦然面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管是出于好意或是恶意,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秦正也一样,延津惨案终于引出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对未来,对未知的一切。
“主公,如今吾等破了荡阴,补充了淄重粮草,即使再等上一个月又何妨。更何况我等故意放过了荡阴信使,想来那匈奴贼子已经得到消息。只要他敢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李能看着一脸憔悴的秦正,不由得出口安慰道。
当然,他这话也不都是安慰。在秦正的计划中,近千个藤球,配合不远处山口的陷阱落石,倒是确实有吃下或者重创匈奴人的可能。
秦正抹了一把疲惫的脸庞,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随口和李能说道。
“话是不错,不过伏击之事,也只有五成的可能,甚至更低。毕竟匈奴人可是足有数万人马。这也是我费劲心思想要分散他们的原因。”
“主公,人马再多又有何用,某看他们最多就是土鸡瓦狗罢了。主公暂且宽心,届时某李能定将那贼酋首级取来,献给主公!”
李能一看秦正好似放松了一些,急忙忙不迭再是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夸张的手舞足蹈,好似如今,他已经大获全胜一般。
秦正看了李能一会,突然嗤的一下,笑出来声来。旁边的几个将官看到这一幕,在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也是大大舒了一口气。
秦正到不是被李能刚刚夸张的表演逗笑的,而是被李能一路以来的不停宽慰,感动的放开一直紧绷的心神。
也不反驳李能的狂妄,反而像是打趣一般说道,“好,如此,那我就等着李将军给我万军丛中斩敌之首级啦!哈哈哈哈……!”
他说这话倒是说得大气,特别是最后的一阵哈哈大笑,让他心里最后的一丝郁结之气也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却是没有发现李能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坚定。
就在这时,远处河岸之上,哒哒哒哒几骑由远及近快速奔了过来。
李能手上一搭凉棚,随着自己这边迎过去的几个身影,沉吟片刻,转头朝秦正说道。
“主公,是薄骏那蛮子回来了…!”
对于李能嘴里蛮子的称谓,秦正却是眼睛一瞪,撇了李能一眼。不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李能和薄骏的关系不错,彼此直接,倒也互相开的玩笑。反倒是李吾比较严肃,一板一眼,有些没趣。
“报…!启禀主公,大事不好,那匈奴贼子并没有回援荡阴,反而对黎阳更是攻城不坠,不仅派出了更多步卒,就连射手也增加了不少。另外他们还分出了两部各五千人马,分别往西和西北去了。莫不是准备断我等后路,或者是准备迂回夹击。”
“嗯…!”
薄骏这话一出,刚刚稍微缓和了些的氛围一下子就又凝固了起来。李能脸上的表情也是直接便卡在了那里。若真是如薄骏所预测,那他们可是危险了。
秦正眼睛一眯,他倒是没想到那匈奴人竟然没有上当。原先准备来一个引蛇出洞,半路伏击,如今自己反倒是有被包饺子的可能。
“向西…!向西北…!向西是河内!!”
秦正一边在心里思索,一边对照青石之上的地图分析匈奴人意图。看着地图上的标识,随着手指的滑动,若真是如自己手指滑动的方向,匈奴人确实很有可能如薄骏所言。
“我身在暗处,现在又没有卫星地图,匈奴人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埋伏!分兵三路…?匈奴人到底想干什么?”
……
黎阳西十里,匈奴营地。
刘景坐于大帐之内,正凝神看着案几之上的一本不知名古籍,旁边的一个木架之上,挂着他的甲胄武器。身后两个亲卫,正大力的替他扇着扇子。
在帐中,还有几个匈奴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