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海无言以对。
作为行业内从业多年的厂长,他自然清楚当下国内外钢厂市场的行情。
钢厂市场饱和不假,但饱和的只是粗制钢坯市场,真正利润丰厚的锻压钢和高强度钢厂需求依旧广阔。
只是不管是宏达或者是其它钢厂,目前都无法生产这种高技术含量的锻压钢材,否则也不会面临着倒闭的境遇。
在技术方面不能为厂子带来任何的附加值。
对方既然能够把钢厂行业说的这么清楚,显然是经过认真调查的,他说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付大海心中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苦涩。
他在宏达呆了二十多年,从小技术员做到了厂长,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见证了宏达的辉煌与昌盛,几曾想到宏达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现在,连当初引以为傲的技术都被人家当成了垃圾。
“付厂长,我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这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这次商谈的意思。目前钢材市场技术升级是不争的事实,宏达要想在这种情况下走出困境只有转型升级一条路可以走......”
沈浪的话付大海倒是没什么好介意的。
正如沈浪所言,这是一个事实。
只是在沈浪说道转型的时候,付大海敏锐意识到了什么。
转型,意味着整个产业的转变,意味着宏达如果被对方接手,就不会再从事钢材行业。
回过神后,付大海朝老孙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跟老孙交代过一件事,厂子怎么卖都可以,但接盘方必须答应不能遣散厂里的职工。
这是作为厂长,唯一还能为职工做的一些事情。
可是现在,对方谈到了转型。
宏达的工人很多人一辈子都是待在厂里,除了炼钢之外,什么都不会做。转型的话,就意味着不可能再做钢厂这一行业。资本家唯利是图,又如何会留下厂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龄工人。
老孙一脸懵逼。
沈浪在跟他接触的时候,很肯定的说过会保留大部分职工,但从来没说过会转型。
他一直以为,对方接下厂子是看中了厂子的技术和在市场里还有的那部分市场份额,所以才会跟付大海商量在技术上跟对方谈条件。
现在,技术上想要的附加值已经成了泡影不说,对方似乎也没有接手厂里工人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
老孙急了,在付大海的眼神下,他急急开口道。
“毛先生,你是说等你们接手宏达要做别的产业?那厂里的工人怎么办?”
沈浪没有急着回答。
他慢条斯理端起桌子上的茶在嘴边抿了抿。茶水虽然有点苦,但喝着喝着,还是蛮不错的。
如果可以的话,付大海真想过去把沈浪给活活掐死。活了一大把年纪,他哪会看不出沈浪现在是故意停顿的。
目的,就是让他们着急。
人家这是捏着他们的七寸了啊。
事实上,付大海猜的没错,不过也不能说完全对。
沈浪这家伙,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毛病。
在占上风的时候,这货喜欢品尝一下作为胜利者的那种快感,就像...可以持久一点一样。和宏达的商谈话语权完全落到了他手里,不久一点,那种心理上的快感岂不是很快就没了。
这是一种习惯。
一种让别人很不爽、很急切,自己就很爽的习惯。
沈浪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别人很着急,急到想揍他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很认真的尝了尝舌尖上的茶水,那种苦涩的味道再次涌入味蕾。
下意识咧了咧嘴,沈浪终于开口了。
“我想你们搞错了一点,不是我们接手宏达后要做别的产业,而是接手宏达后我们要做别的产业。”
四周寂静。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怔,包括和沈浪一起过来的三人。
我们、我们,这不是在说废话么?
但接着,就有人反应了过来。
沈浪这么说绝对不是在说废话,我们、和我们,绝对不是我们的意思。
一双乌黑的眸子投向了沈浪,是黄安情的眼睛。心有所感下,沈浪看了过去。
“你搞什么鬼?”
“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没有人开口。
但四目相触的那刹那间,彼此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黄安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继续充当室内的花瓶,沈浪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慢条斯理道。
“我们打算对宏达注资五千万美元进行产业转型升级,不过之后宏达钢厂将更名为鑫旺国际,原宏达钢厂并入鑫旺国际,占百分之十的股份......”
“轰!”
付大海和老孙的脑子一下炸了。
注资两个亿、宏达还可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每一样,都像是一道惊雷在两人的耳边回响着。
宏达钢厂最巅峰的时候,总资产也不过是一个多亿罢了,可现在,人家一开口就要注资两个多亿资金。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心动的。
以目前宏达的负债率,最坏的结果就是彻底破产倒闭。
付大海和厂里不少人都商量过,如果有人愿意接手宏达和厂里的职工,哪怕是一毛钱不要,只要能把工人们的工资发了,那就能出手。
可现在,对方居然说愿意给宏达百分之十的股份。
“......不知道两位对这个建议由什么看法?”
一番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话后,沈浪问道。
他的眼里充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