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山人是朱载堉的自号,别人拿这个来称呼,是把自己的地位放得比较低,给这位陆地神仙以十足的尊重。
然而朱载堉毕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他首先是一位炼虚合道境界的大修,其次还是一位皇家供奉,要是谁到志律堂来,动动嘴皮子就能见到九峰山人,那还不乱了套?
小伙子本来想一口回绝,看着这张脸,却有些犹豫。俗话讲,有非凡之貌,必有非凡之能。长得倾国倾城也罢,生得奇形怪状也好,生有异象,必有这样的一份能耐。
这老叟瞧着奇丑无比,会不会也是个不得了的修士?
没有一口回绝,小伙计一揖到地:“我家主人在书房著文,通常来讲,我们不敢打搅。不若您在前厅稍坐,我们给您奉上香茗,我大着点胆子去通传一声。我家主人如果当真说不见,那小的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请您改日再来了。不知老夫人姓甚名何,有什么话要我转告我家主人吗?”
老叟迈步进屋,笑盈盈坐下来,一撩袍带,轻叹一声:“老朽不过无名小卒,说姓甚名谁,怕你家先生也不知道。你只需转告九峰山人,说有人来取他欠下的那一把琴了。”
小伙计一愣,点头说好,又叫过来另一个人去给这位老夫人准备茶水,自己进了后院。
他又是惊又是疑。惊在朱载堉竟然欠了别人什么,还欠得是一张琴。这天下间能让朱先生亲自动手打琴的人,寥寥无几,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还不是求,而是欠,这就多少有点儿吓人了。
再一个疑,他心说这长得奇丑无比的老太太,不懂音律。这世上哪有论把的琴呢?琴都是论张的。再加之这人说自己是个无名小卒,这伙计心想,可能是替背后的人来跑腿儿的,当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
朱载堉坐在书房里,左手边是一把每个字都在原本位置上的算盘,右手边是研得的墨,舔饱的笔。墨都快干了,笔放在笔山上。他面前是一张白纸,上面一滴墨水都没沾。
打从头一天中午,朱载堉一直在这里枯坐,一动不动。面色无喜无悲,谁也瞧不出什么来。
小伙计在外面叫门:“先生。”
朱载堉缓缓抬头:“何事?”
小伙计轻声道:“咱们堂里来了一个长相奇特的老叟,想求见先生。她未曾通报名姓,只是让我转一句话递给您。她原话是:只需转告九峰山人,说有人来取他欠下的那一张琴了。”
朱载堉眉头一挑:“是一张琴吗?”
小伙计一愣,恍然道:“哎呀,我糊涂了先生。我这么说习惯了,老夫人说的不是‘一张琴’,而是‘一把琴’。您见是不见?”
朱载堉缓缓点头:“快快有请,请到我书房中来。”
小伙计吓坏了,从来没见朱载堉这样过。之前即便是魏康来访,朱载堉都未。书房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在书房里接待客人,说明主人家十分看重来人,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得是十足的亲密。寻常的高门贵客,关系一般的也不会放在书房里来接待。
小伙计赶忙应了一声:“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请老夫人。”
耳听得这伙计是一溜小跑奔了前堂,朱载堉长呼出一口气,双目微阖:“啊……江远,有救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