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天他娘一边一句跟一句的嘟囔着,一边用小细木棍挑着泛着猛烈跳跃光晕的灯芯,直至那灯芯从那油壶里重新冒出一长截,叫屋子里头又重新的耀着大亮。
赵青天用目光呆滞的盯着那木床床头的,一把自己用菜刀削的棱棱角角的木剑,然后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说道:
“难道我大侠赵青天就只能苟且偷生在这压迫我通天大本领的小屋子里,无有出头之日?
就在赵青天低声自语的同时,在他房间对应着的院落外不远处的草包子里,那一双刚会在村中央隐藏在黑暗处监视着他的双眼,又出现在了这里。
这对双眼所放射而出的视线,在这昏沉的夜色中,通过赵青天所在房间的木窗户,远望着他,似在寻找什么样的契机。
晦暗的残月从黑云中爬出。
四散的月光懒散无力的洒落在那三间小木屋的周围各处。
山里的青雾随即幽幽而生,笼罩附着在其中。
好像这有名村的每一个地方都带着忧伤和哀怨,升腾出一片说不清楚的死气沉沉。
定夜,有名村万籁俱寂。
赵青天家院落的栅栏门被赵大六的大手推开,只听极小声的吱呀一声,随之又轻声的关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向屋子。
赵大六一打量屋子,只见从门的缝隙中漫出几束光线,稳稳的躺在被露水洇湿的院落的地面上。
他轻声轻脚的走到屋门前,用手扶起被野猫撞倒的铁锹,接着又把手中的火把丢到地上,然后用脚轻轻的踏灭火苗,随之再将灭了的火把拾起来,放到屋檐下,以备下次使用。
赵青天他娘凤英正坐在桌边的竹藤椅子上,细心缝补着被赵青天随意练武而导致很多破洞的衣裳。
她听到屋门外一阵细碎的声响,猜是赵大六回来了,于是便速速起身,来至门后,抽开门闩,然后对着站在门口,手半握着举在胸前,正准备叩门的赵大六细声说道:
“天他爹回来了,快些进来,锅里还温着饭,我这就给你盛去。”
赵大六一脚迈进门里,挥手一摆,小声回道:
“不用了凤英,我在五叔那吃了,我去看看咱儿睡了没。”
赵大六说着,迈步走向西里屋,待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满脸笑盈盈的走出西里屋,接着随手带上了西里屋的门。
“睡了,睡得还挺着实呢,这一天天的,让咱儿整的心神不宁的。”
赵大六乐呵呵地说着,走至正屋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坐定后抓起茶壶,斟了一杯凉茶,咕嘟嘟一口气闷了进去。
接着他嘶哈一嗦嘴,用衣袖沾了沾嘴角的水渍,对愣在屋门前的赵青天他娘凤英唤道:
“凤英啊,你站在门口干嘛,闭了门,过来坐啊,你看咱儿的衣裳你还没给缝好了呢。”
赵青天他娘凤英浑身一打激灵,后知后觉道:
“哎呦,他爹啊,你瞧我这记性,愣在这半天都忘了咱儿的衣裳还没缝好呢,对了,对了,得缝衣裳,缝衣裳……”
凤英嘴里碎碎念着,快步走至桌边,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衣裳,坐到藤椅上,乐呵呵的缝起了衣裳。
赵大六一看凤英这迟钝的表现,再一看那敞开了还没闭上的屋门,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然后再冲看着自己笑呵呵的凤英强笑了笑,起身走至门口,将那敞开了的屋门哐当一声关上。
“凤英啊,我今儿个傍晚带着三哥和老八去西郊射鹰的时候,嘱咐你要喝了那药汤,你给喝了没啊?”
赵大六一边走向那支在正屋角落的烧药罐子,一边朝凤英问道。
凤英将那银针往自己的头上蹭了蹭,愣神想了想,随即脱口回道:
“药汤?喝药汤作甚啊?我又没病!”
正巧凤英回了这一句的时候,赵大六也把那烧药罐子的盖子给抓了起来,他见到煮黑了的药汤和着那药渣安安稳稳的呆在里头,旋即那眉头一皱,喉结一耸动,也不知道是被那药汤的味道给呛的,还是怎么着,眼眶红了一圈。
赵大六将那盖子盖回烧药罐子上,接着转身又回到桌边,心神不定的坐到椅子上,两眼里藏着心事儿的望着正全神贯注缝衣裳的凤英。
只见那被油灯照出光亮的银针,在凤英纤细手指的促动下,娴熟技巧的穿插在赵青天衣裳的破洞上,灵活有神的挽着花,打着结。
赵大六嘴角一阵抽搐,本想着再向凤英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被什么样的想法给堵塞住了嗓子眼,只听嘴里头吭吭憋憋的,直叫人听来难受。
凤英将那穿在针眼里的线,在牙齿上一咬,眼睛一瞥神情纠结的赵大六,疑问道:
“天他爹啊,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凤英说完,两手一撑缝好了的破洞,用眼打量着周正。
赵大六嘿嘿一笑,眼珠子慌忙一转,吭吭唧唧的回道:
“嗨!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想问问你咱娘啥时候从咱姑母家回来啊?”
凤英可掬一笑,然后将那待在针眼里的小半截线重新续上了一长条线,抻了抻褶皱的衣角,挑了一针线头说道:
“你这记性可真是差,咱娘去了才半个月,怎么着也得再半个月,待足了一个整月才能回呢,天他爹啊,要我说啊,你可真该抽一天,去那轩城里,找个郎中好好瞧一瞧你那记性了。”
凤英说完,脸上皱纹一皱,呵呵的笑着。
赵大六看着凤英欢笑,也跟着五味杂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