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浇下的凉水强行将她的意识拉出黑暗,从口鼻倒灌进来的液体带着腥臭的味道。

“哟,可算是活过来啦?”也不知是谁在用尖利的嗓音嘲讽着,尖锐的音调不断拉扯着她的神经。

“咳,咳咳。”安碧云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她吐出些带着血沫的脏水,勉强动了动灌了铅似的眼皮,失焦的瞳孔渐渐有了些光彩。

先是看见了双破旧的绣花鞋,再往上,鞋的主人正横眉竖眼地看着她,神色里写满了不耐烦。

“这…这是哪?”她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昏暗的灯光让她只能勉强看清室内陈设,褪色的墙壁,结满蛛网的横梁,整个屋子破败的仿佛随时都要倒塌。

那人一声冷笑:“您真是贵人多忘事,犯了那样大的事,自然只能被关进这里了。”

“犯了…大事?”她喃喃自语,显然没有理解对方在说什么,手习惯性地搭上腹部。

一瞬间记忆如同洪水灌入安碧云的脑海里,她头痛欲裂,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片段,背叛的心腹,冰冷的井水,还有剧烈的腹痛。

是了,她怎么能忘!她自己的惨死,她未能出世孩子的惨死!

可是现在,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是那么真实,她明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自己没死?

她握紧拳头,修剪圆润的指甲有一个劈裂开了,抵在手心产生的刺痛让她更加清醒。

那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她心里有愧无法反驳,语气就更加刻薄:“你残害皇嗣,害死愉嫔娘娘,难道还想脱罪吗?”

原本垂着头的安碧云猛地瞪向她,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光:“你说我害死了谁?”

那人被这气势一唬,忘了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位弃妃,结巴着开口到:“你…你害死了愉嫔娘娘,皇上雷霆之怒,下令将你关在这里。”

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害死了自己?那我是谁?

她强撑着站起身,疯了一般在屋子里寻找着能看见自己容貌的东西,此地陈设简陋,自然是不会有镜子一类的物品,她红着眼打翻了原先放在地上的木桶,里边还残留着些许浑浊的液体,流下的水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形成了一摊水洼。

她颤抖着,借着摇曳的烛火和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照了照自己的脸。

这张脸面若桃李,即使发髻散乱也难掩姿色,额心一点绛红衬得肤色雪白,眉眼间那股抹不去忧愁更是我见犹怜。

她见过这张脸,正是永远沉默地跟在皇后身后,神色愁云惨淡的苏贵妃!

安碧云,或者应该说苏心悦,脸色苍白地倒退了几步撞在桌子上,撞翻了黄铜制的莲花烛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哎哟!”身边的女人原见她发疯大气都不敢喘,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一声惊呼,跑过去踩灭了还在燃烧的蜡烛,回过头没好气的朝她嚷到:“你想死也不要连累我!”

没了烛火的房间更加黑暗,女人没有发现她的颤抖,紧握的拳头已经渗出丝丝血色,原先娇嫩的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吵什么!惊扰了贵人是不想活了吗!”门口传来几声呵斥,女人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只得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安碧云,快步开门出去,又“咔”的一声锁上了门。

终于四下无人,安碧云脱力地坐到在地。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满腔的怒火和怨气无处发泄,早就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怎么也没想到,害死自己的居然会是平日里和自己还算说得上话的苏贵妃。

这位苏心悦苏贵妃娘娘家世显赫,祖父是这大周朝的开国功臣,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她又是家里嫡女,自小养尊处优身份高贵。可惜的是家中庶姐入宫更早且稳居中宫,她只得处处居于其下,日子久了也变得小心谨慎。

而安碧云家世平庸,能在宫里活着全仰仗皇上垂怜,因此她活得小心,平日里独善其身,很少参加妃嫔们的聚会,也只有性子恬淡的苏贵妃,两人偶尔还得手谈一局。

没想到,表面温和的苏贵妃,居然有如此豺狼虎豹之心!

想到这,她猛地抓起掉落在一边的烛台,用锋利的边缘抵住脖子。

她安碧云已经死了,她的孩子都没能看这世界一眼,如今虽不知为何阴差阳错的重生在这副躯体上,但她又怎能让害自己的人的身体以这种方式活着。

她一闭眼,手上就要用力。

“叮!”一颗石子穿透纸窗打在烛台上,带了些内劲,震得她虎口发麻,身体跟着一个踉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贴着她的脖子飞了过去,钉在身后的墙上嗡嗡作响。

“是谁!”“谁!”一个动作惹来两声询问,安碧云也是一愣。

很快窗外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短兵相接,接着就是一阵纷乱繁杂的脚步声,和侍卫高呼“什么人”的声音。

她浑身发冷的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去门边细看,她在黑暗的房间里摸索着,几乎是膝行着挪到了桌子后面挡住自己的身体。

华贵的外袍沾染了泥污,头发和衣服还在滴着脏水,她也无心去擦,只紧紧地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听外面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远,在黑暗中逐渐冷静下来。

是谁想杀了自己?或者说,是谁想杀了苏心悦?

又是谁救了自己?若不是那一颗石子,就算自己没有自刎,也要被那柄匕首划破了喉咙。

苏心悦已经身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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