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如此伤心的样子,凌樱是个内敛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她懂得也向来做的很好,特别是在孩子们面前,不论是有什么伤心或是开心的事,她的情绪都不会表现得很起伏。
因此当苏澈看到自家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才会更加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他上前一步,想要扑进母亲的怀里,却被苏心悦拦住了。
凌樱在纸上不断书写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伴随着的是一声悠长哀怨的叹息。这声叹息声非常的轻,却重重地砸在了苏澈的怀里,在这静候许久的日子里都成为了他一道心病。
午夜梦回的时候,经常想起母亲的脸,随之而来的便是这道叹息,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缠住他的身体,不愿意也不能放过他。
苏心悦拦住苏澈冲动的行为,在她眼里母亲虽然哭了,可凌樱仍旧是那个坚强的母亲,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安慰她,才能真正进入他心里,让她感觉到宽慰,只是直觉告诉她,若是任由苏澈扑上去哭闹一番,对母亲而言会是更大的负担。
他安抚的拍了拍苏澈的背,示意他先稍安勿躁,自己则是上前两步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这才小心开口道:“母亲,我与小澈已经将外头的事情都交代好了,您不必担心。”
苏澈与苏心悦年纪都还小,又能做成什么呢?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心悦的这番话,其实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欣慰。
如果说这场联姻原本支持她的,是夫妻二人之间惺惺相惜的感情,和举案齐眉的尊重,我在夫妻二人连心,越走越远的今日,能让他再坚持下去的,便是自己的这一对儿女了。
尤其是看着苏心悦懂事的样子,她的心里很是欣慰但难免得又有些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承受了他们不该承受的事,原本应该在父母膝下玩闹承欢的,现在反而让她来担心自己说安慰的话,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凌樱自然不可能再放任两个孩子这样担心下去,她伸手将二人都拉进怀里,闭上眼睛紧紧拥抱着他们:“母亲,真的没有事,你们不必担心。有你们在,母亲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苏澈的眼睛眨了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母亲的神色看起来确实比方才好了许多,他有些崇拜的看向自己的姐姐,却发现对方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松泛,反而眼里的忧愁好像更浓了。
他还没有问出口,就被苏心悦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对方伸手回抱住母亲,稚嫩的声音在对方耳边轻声道:“母亲你还有我们,不论谁对你好还是不好,我们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苏澈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此时只得跟着应承:“我也是,我也是!”
凌樱原先还被苏心悦的话说的有些感慨如今听苏澈这么一说,竟是忍不住破涕为笑,她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是清楚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挨过几年,但心里总想着,若是能看着这两个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她这辈子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你们两个又在说什么胡话,将来你们都是要各自成家的,难道还要一辈子带着母亲不成?”凌樱嗤笑一声,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个孩子。
“那有何不可?带着母亲是尽孝道!我行大孝之道,又有何人敢说三道四?”苏澈回答得十分硬气,夫子总说百善孝为先,他自然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
在今日之前,他对苏震东也是这样的态度和想法,只是如今父亲的狠心松手离去,却让他对父亲的概念发生了些许偏颇。
“就算姐姐将来出嫁,没有办法时时见到母亲,可我不一样,将来我一定会娶一个孝顺又懂事的媳妇,跟我一起给母亲尽孝道的!”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可说起娶亲婚嫁的事,苏澈倒是没有半点扭捏,反而还十分期待的样子,让凌樱又忍不住笑了几声,连苏心悦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傻孩子,你才多大呢,就想着要娶媳妇了?”凌樱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神色也难免带了几分期待,若是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孙儿,那该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
“只要母亲喜欢,只要母亲不再伤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苏澈却不以为然,在年幼的他心里,母亲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就连自己的同胞姐姐苏心悦,自然也是不能与母亲相比的。
凌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纸揉了,丢进一边燃烧着的炭盆里,凌樱自从生了苏澈之后,便身子一直不好,就算是在并不寒冷的季节里,也常年要点着炭。
有时候苏澈因为母亲的房间太过温暖而不愿意进来,凌樱也不会多加勉强,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拖了太多的后腿。
如今三人便一同看着那纸团,在炭火里逐渐燃烧起来,随即化为灰尘,落进炭灰里,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母亲方才是在写什么字?”苏心悦虽然粗略看了,可因为看得太急,加上字被水渍晕开了许多,对内容也是一知半解的,要想懂得其中的含义有些太过困难了。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过去的事罢了。”凌樱摇摇头,不愿意多谈的样子,“你们一定要记住,往事种种不可追,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向前看,不论别人怎么想,做到问心无愧便是了。”
“这话母亲与我们说过多次,我和姐姐都记得的。”苏澈点点头回答道。
“